尖锐的疼痛感消失了,但血还在缓缓的流,只是感官变得愚钝,仿佛那只手不再是她的,像是长在另一个人身上,而痛楚还是由她来受。
如果王宝钏还有些许清醒,她该庆幸地将还没有完全废掉的手及时收回,可这一刻她被沉重的疑惑压得喘不过气,老僧入定般陷入了魔怔,只是保持着那个跪坐仰头的姿势,手也一直伸出没有收回,整个人像被抽空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你,叫什么名字?”
一道清冽如清泉的声音将她硬生从不见天日的思绪中扯离,可不论如何动人,都仿佛是有人动作娴熟地将一片鱼肉从砧板上的鱼身上,完整地剥离下来。
王宝钏想,她约莫就是那条濒死的鱼,临死前,还要撕心裂肺地痛一回。
站在一旁干着急的嬷嬷总算呼了口气,瞥了一眼地上那个不开窍的,露出讨好的笑容答道,“这该死的婢子叫宝儿,是前些个天大太太给送过来的,没想到她这么不懂事,我这就把她带下去处置了,来人——”
许逽耳里听得聒噪,皱了皱剑眉开口打断嬷嬷的长篇大论。
“我让你说话了吗?”
嬷嬷油腻的笑容僵在脸上,不知该作何反应。
王宝钏耳边回荡环绕着声音,不久便清醒过来。她在心底苦笑一声,放下了那些千钧重负的想法,专心应对起当下的局面。
她才堪堪走出了那个生死何为的囹圄,便努力忆起适才的问话,“宝钏。”
话从口出,她才意识到,身为下人,这样答主子的问话,是何等的大不敬。她连忙作惶恐状,收回惨不忍睹的手,跪得端正。
“奴婢,名为宝钏。珍宝的宝,臂钏的钏(chuan)。”
许逽点了点头。她的声音不带谄媚,也不含恐惧,是平静而令人舒心的柔哑嗓音。
“好。”
“从今天起,你来我身边伺候。”
王宝钏愣了两秒,像是听不懂他话里的含义,抬起头怔怔望着他。
许逽突然笑了起来,像是被她的反应逗乐了似的,畅快的笑,眉眼都舒展开,面上不带一丝阴翳。如冰雪初融,大地回春,是人间最美的风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听懂了吗?”
王宝钏刚想摇头,又猛的回神,顺从地点点头。
许逽看她像一头懵懂的小兽,眼睛湿漉漉的,不带一丝杂质,忍不住想去摸摸她的头安抚一下,想要伸出手,发现自己有这种奇怪的念头之后,动作又戛然而止。他疑惑地皱眉,转而端起身边的茶盏,余光看见她的手。
“来人,带她下去包扎。”
等王宝钏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被塞进了一个从未来过的房间,虽说不上有多豪华,但房间宽敞舒适、灯火通明,比起她之前与其他奴仆共享的拥挤杂物间真是一个天上一个人间。她的手已经被包扎得结实,也被精细地上过药,而经历这些巨大变化的人却依旧懵懵懂懂,不清楚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