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发大起来,雪吟结了一身的雪白,像一个雪丸子一般一脚深一脚浅地在雪地里走着。
她出来得急,竟甚么都没带。距离风城飞的宫殿越近,心上反而越发忐忑起来,不知要说甚么,不知要怎么说,毕竟是尊贵的公子,也再不敢放肆。
远远地只看见金碧的宫檐下,立着一列宫人,袍角不住飞舞,像裹在风里不能自已的蝶。
突然头上下来一大片阴影,雪吟怔怔地抬头,风城飞正举着斗篷为她挡雪:“瞧瞧你,嘴唇都白了。”
“殿下。”她连忙行礼,不留痕迹地退出斗篷的范围,不料对方却执着地跟上来。
靛蓝云纹斗篷霎时便被雪拥成雪白,雪吟敛下眉眼,侧脸旁垂着的几绺发丝上粘着的雪花渐渐融了,变成晶莹的一点水珠。她弯腰呈上怀里的匣子:“帝姬不喜这物,还请殿下收回。”
风城飞哑然失笑:“本就要她不喜,这样她便会赏给你了。怎么了,你不喜欢?”
雪吟道:“自然不喜,还请殿下高抬贵手放过奴婢。奴婢既生是帝姬的人,死也是她的人。”
风城飞若有所思地望着她,沉黑的眼底闪过各种神色,却不能细细分辨出究竟是甚么。一时间二人都沉默着,风雪更大,风城飞呛了风,不住地咳着。
雪吟见状,往后退了几步,将盒子塞进他怀里:“奴婢告退。”
风城飞心里一急,顾不得其他,探手去拉她,雪吟堪堪躲过了,低声道:“殿下放过奴婢罢,这里这么多人……”
风城飞道:“至少让我送你回去,风大雪大,小心受了风寒。”
雪吟只说一声“不劳殿下费心”,便头也不回地去了。风城飞怔怔地立在那里,见她的身影在风雪里越来越小,渐渐地不见了。
翌日,风王正式下旨,令二公子风城晓飞娶锦鸾的帝姬扈之镜为妃。
那日的雪更大,风惶惶地撞着窗棂,整座宫宇似乎都在轻轻震颤。昨日被折腾狠了的清夜懒懒地卧在榻上休息,帷帐外听得有人窃窃私语,而后帷帐掀开,露出雪吟不豫的脸:“帝姬,二公子要见您。”
清夜说:“不见。他都快成亲了,还是该避避嫌。”
雪吟道:“但是……他……他跪在殿外,说不见您便不回去……”
清夜一惊:“竟没人拦着他胡来么?王后那知道么?”
雪吟低低点头:“王上王后都知道了,已经派人来了,可殿下他仍跪在地上不起……”
清夜顿觉头疼,一壁往温暖的被褥里躲,一壁长吁短叹:“当真不知道他为何这样……他做出这种惊天之举来,我都不知该如何见他……还是不见了罢。”
雪吟摇头:“可也不能让殿下一直跪在这儿,您还是劝劝他罢。”
清夜哀哀地拉着雪吟:“有没有去告诉他?”
雪吟又摇头:“三殿下此刻在王上面前,现下赶不来。”
清夜听了几乎要呕出血来,不得不翻身起来。
天色混沌得像墨池,各色颜色融在一起静静流淌着。她扶着雪吟的手,缓缓地走着。远远地看见一群人,地上跪着一个上上下下一派雪白的人影,竟不知跪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