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离依旧在昏睡,雪棠一只手捏开他的下颌,另一只手拿着瓷勺给他喂药,她从未做过伺候的活计,只一碗药就喂了大半个时辰,临了还把药汁沾到了沈离的衣襟上。
雪棠又手忙脚乱把沈离衣襟上的药渍擦掉,才消停下来。往榻上一趟便迷迷糊糊盹着了。
心里存着事,终归睡不踏实,没一会儿雪棠便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她不敢离开这间寝屋,便在屋内打转,直到半夜沈离才清醒过来,雪棠已然熬得双目通红,只当自己产生了幻觉,盯着沈离看了又看才确认他真的醒了。
“皇兄!”雪棠奔到拔步床边,紧紧握住沈离的手“你总算醒过来了。”
灯光将雪棠照得分毫毕现,她原本莹润的脸颊此时暗沉沉的,雪眸通红,眼下呈现出浓重的青色,显见是疲累交加。
沈离往床榻里侧挪了一点,伸手指了指自己身侧,低声对雪棠道:“辛苦你了,快躺下歇一歇。”
他的声音嘶哑的厉害,雪棠忙端了一盏温水喂他喝完,才平躺到他身边。
人虽躺下了,却努力支撑着不肯睡觉,沈离抬起手轻轻将雪棠的眼皮刮下去,继而遮住她的眼睛,低声道:“你且好生安歇,外面的人不敢闯进来。”
他将她的眼睛遮得严严实实,她什么都看不到了,却没来由的安心,不过片刻就沉入梦乡。
休养到第三日,沈离的精神才渐渐好起来,当即便宣中书舍人郑崇觐见。
自断了和郑骁的联络后,郑崇便心绪不宁,他知晓自己的三子十有八九是不在人世了,悲痛之余又惊恐不已,战战兢兢等了三日,终是等到了皇帝的召见。
他虽心虚,但因着提前做好了准备,也不至于太过于狼狈,勉强还能维持得了体面,郑崇行到榻前,躬身向沈离行礼:“微臣拜见陛下。”
沈离也不叫起,就那样直直盯着郑崇,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舅父好大的志向,朕这个皇帝不当也罢,不若舅父来当这皇帝罢。”
郑崇自然知道沈离是何意,但事到如今只能装傻充愣,他佯装不解,挑眉看向沈离,似是十分惊讶:“陛下这是在说什么话,微臣一心忠于陛下、忠于大英,断不会生出僭越之心。”
沈离居高临下乜着他,将一柄长1枪掷到地上,低声道:“舅父可认得这柄长1枪?”
大英对兵器管制十分严苛,但凡从器具库发放出去的兵器,每一件上面都刻着使用者的名讳。
郑崇凝着枪竿底部那小小的“郑骁”二字,甚是动情,鼻子一酸,险些红了眼圈。物证就摆在眼前,又岂能容他随意否认。
他将心中的酸涩之意强压下去,复看向沈离,开口说道:“老臣瞧着这长枪十分眼熟,当我家三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