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重明抬手指在虞别夜的额头。
那是静谧无息的一瞬。
又像是过去了许久。
虞别夜慢慢睁开眼,夜色之中,他的双眸悄然变成了灿金,瞳仁像一条燃烧着怒火的、漆黑的竖线。
他“看到”了画棠山下不知几许,那是仿佛连光都无法透入的地方,更不用说灵息。
那些极致的深黑之中,却依然能在重明之瞳下一览无余的无数凝滞的妖影。那些妖影形容扭曲怪异,形态各异,却全都面向着同一个方向,就像是以那个方向为锚点,一层一层地铺洒开来。
那个方向有一座高台矗立。
高台之上空无一物。
却好似拥有万物。
妖影像是献祭,又像是在被赐予。某种隐秘的、难以言说的联系共存与妖影与高台之间,一切都像是在幽寂之中发酵的恶意。
这只是一个画面的共感。
但虞别夜……感受到了自己母亲的气息。
在空无一物的高台之上。
凝禅什么都不必问,只是看虞别夜此刻的眼瞳,就能猜到,段重明这一眼所看到的一切,果然与虞别夜的母亲龙女画棠有关。
她长久地注视虞别夜。
以一种这样她此前从未想过,甚至有些猝不及防的方式,她如此倏而得知了前世他为何明知或许是死局,却依然要前往少和之渊的真相。
他知道了深埋于画棠山下的真相。
又或者说,他知道的一切距离真相还很远,但至少,他掀开了其中太过残忍的一角。
而他想要知道更多。
他必须去,甚至别无选择。
前世如此,这一生,依然这样。
这是他命运的注定,与凝禅无关,与任何其他的一切都无关。画棠山就像是他人生的某种注定的起点和终点,他在这里生长,费尽心思地逃离,在以为自己终于被治愈的瞬间,才骤而发现,他必须回到这里。
虞别夜有些僵硬地回头,他极难控制自己这一刻的情绪,连周身向来克制至极的妖息都变得汹涌起来。
为母亲的境遇而愤怒,为自己此后长久居于画棠山却对此一无所知所感觉到的痛苦和自责,为命运如此周旋到此、自己竟然还是没有逃离虞画澜安排的大局的荒诞和讥诮……所有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甚至击垮了他素来引以为傲的自持。
若是他此刻还在罗浮关,想必罗浮关上方的弑妖大阵已经开始聚集杀招。
凝禅眼疾手快,直接把罗浮关到渊山的这一道传送法阵给捏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