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玉见状,偏头问她:“梨花的味道好不好?”
她皱了皱眉,说不大好,又道:“有些东西看着美,可实际上则未然。又有的时候,臣觉得不好,没准儿娘娘就觉得好,听旁人说一万遍不如自己试试。”
锦玉弄不懂她的意思,学着她的模样,捏了一片梨花放进酒盏里,轻呷了一口,梨花飘到嘴里,有种涩涩的味道,混着酒香的确不大好。咕噜一声,把酒全咽下了,梨花还在嘴里,她啐了一口,吐在地上,皱眉道:“我也觉得不好,太苦了。”
“知苦才知甜,没有过过苦日子,怎么知道如今一切得来不易?人要懂得珍惜眼前人,过去的事情要学会释然,不然以后日子长久着呢,该怎么过?”
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原来是安慰她,锦玉黯淡了神色,撑手托住下颌道:“我娘也同我说过这样的话,可那会我太小,不明白,如今长大了,觉得要忘记那些事,着实困难。”
她替她斟了一杯酒,“都说酒能解千愁,也许醉了就能忘了。”
她想了想,也许吧,她从来没有喝醉过,三两杯下肚已然有些飘忽,脑子里混沌躺在青石板上,梨花落了满身。
这儿布置的真的很好看,满树的梨花像雪一样,挂着两盏红灯笼,映得人脸红彤彤的,她迷迷糊糊闭上眼睛,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我娘从小把我当男孩子养,可我爹说女孩子就该有女孩子的样子。我记得有一回,我和碧蓉偷偷跑出府逛庙会,天黑了才回家,我爹气得打了我,我娘心疼地把我护在怀里,结果被他一杯茶泼在身上。我当时恨得想带娘走,可是娘不愿意,大约娘心里还有他罢,可娘临终最后一面他也没来,我听碧蓉说,他在外面有了小老婆。”
阮澜夜和身躺在她旁边,侧着脑袋看她,眼角有轻微的湿润。她不知道她在建瓯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没有娘亲的庇护,在夹缝里成长,好不容易熬到十七岁,却被人送进宫来,说到底她很可怜,平日里笑嘻嘻的模样,看不出忧愁,其实心里应该是很害怕,很无助的吧。
她怜悯了下,怕带出她的伤心事,不知该怎么安慰她,索性长长望天叹道:“娘娘才十七岁,还有大半辈子的好日子没享呢,以后有臣做娘娘靠山,没人敢欺负您。娘娘想要什么,只管和臣说。”
锦玉听了扑哧一笑,笑出眼泪来,依旧闭着眼道:“我如今是太后,将来还要当太皇太后,把那些以前欠我的全都讨回来。”
大约还是很善良,她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心狠手辣,偏头听她深深叹了一口气,阮澜夜问她:“娘娘累了么?”
“厂臣说什么?”她把头偏过去一些,“我那回被我爹打了一耳光,耳朵有些不灵光,聋了好几天才缓过来,郎中说我以后老了怕是个聋子。”
她听了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些遇上她,那样她就不会吃那些苦。心里有块柔软的地方,似乎有些塌陷,伸手将她拉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呢喃:“娘娘以后要是聋了,臣给您当耳朵。”
锦玉怔了一下,这下她听清楚了,这算是什么?百年之约么,她想开口问问她,可又怕吃闭门羹,索性装傻笑道:“厂臣……我好像有些醉了,我要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