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完王夫人的后事,张之洞开始张罗赴晋事宜。他巴望早点到山西去,这不仅是他急欲借一方土地施展自己的平生抱负,同时也想离开这个令他时刻触发旧情的庭院,尽快让繁剧的政务来冲淡锥心的悲痛。
这一天午后,张之洞正在书房里清理书籍,准备挑一些随身带去。正在这时,一位不速之客突然闯了进来。
“老弟,还认得我吗?”来人拍了一下张之洞的肩膀,爽朗的川音中充满笑意。
张之洞回过头来一看,不觉大吃一惊:“秋衣,原来是你,好多年不见了!”
“是呀,自你离开成都后,五年了,再也没有见过面。”秋衣在书桌边的椅子上坐下后又问:“弟妹呢?都还好吧!”
“好什么?”张之洞沉重地低下头来,轻轻地说,“她已故去一个月零三天了!”
“什么!”秋衣刷地站起来,惊讶得睁大了眼睛。“这是怎么回事?她还只有三十几岁吧!”
“唉!”张之洞悲伤地叹了一口气,把王夫人去世的事简单地说了几句。
“多好的一位弟妹!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这样走了呢?”秋衣一个劲地摇头叹息,“怪不得你又黑又瘦,气色很不好。弟妹的灵位摆在哪里?我去瞧一瞧,鞠个躬,也算尽个心意吧!”
王夫人的灵牌,暂时还安放在张之洞的卧房里。张之洞将秋衣领进卧房,对着王夫人的灵牌,秋衣整衣肃容,默默地三鞠躬。望着眼圈已现湿润的老朋友,当年在成都学政衙门里,秋衣与他们夫妇饮茶谈笑的情景又浮现在张之洞的眼前。
秋衣是张之洞一个特殊的朋友。
光绪元年夏天,四川学政张之洞在杨锐、大根等人的陪同下.到德阳去看望一个病危的学子。回成都的那天中午天气极热,半途上张之洞突然中暑晕倒。
杨锐、大根心里着急,四处并无人家,一碗茶水都找不到,更遑论医治?
大根说:“我爬到树上望一望,看哪个方向最近处有房屋,就把四叔往哪里背。”
大根爬上一株高大的枫树,一会儿便下来了,对杨锐说:“左手边山坳处好像有几间房屋,我们到那边去。”
说罢,背起张之洞就走,杨锐等人紧跟在两旁,约摸走了三四里路,果然见前面出现一座题为“上清观”的小道观。进了门后,见屋子里有一个人正在聚精会神拓印一截残碑。杨锐走上前去,客气地叫了一声:“道长,打扰了!”
那人抬起头来,原来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清瘦汉子。那人说:“我不是道长。你们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