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琛老大不情愿,但面对着曾国荃冷峻威严的面孔和毫无商量余地的态度,只得硬着头皮去上海找巴德诺。谁知巴德诺一听只有五十万,与政府的要求相差太远,便一口拒绝。陈宝琛被巴德诺大大奚落了一番。
此事并未就此而了。陈宝琛刚回南京,上海的外国报纸便将此事公开于众,舆情哗然,慈禧得知后,大不高兴。传旨斥责曾国荃背着朝廷私许外人,实属不知大体,陈宝琛遇事向有定见,此事乃随声附和,殊负委任。陈宝琛想起来真是太窝囊不堪了。自己明明不愿意向侵犯者讲和示弱,但作为属下,又不能抗拒上司的命令,违心地去与法国人谈判,事情没有办成,反而招来四面难堪:洋人冷眼,国人愤慨,太后斥责。这是何苦来呢!好不容易培植的一世清流英名,便如此轻轻易易地毁于一旦!一向自命清高的陈宝琛来到两江不久,便吃了这个有苦说不出的哑巴亏。他开始领略了世事的复杂,实务的难办,颇为后悔不该离开京师,从此便将陷于这麻烦透顶的事务圈,既没有读书做学问的空闲,又丢失了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潇洒。正在李鸿章、曾国荃、陈宝琛处在骑虎难下的时候,美国公使馆表示愿意出面调停。于是大家都松了一口气,静待美法两个强权国家之间私下交易的结果。
与此同时,法国积极调兵遣将,试图以武力威胁清廷,恐吓主战派,尽快达到他控制越南,打通红河航线及最终瓜分中国征服远东的战略大目标。
法国海军中将孤拔率领一支庞大的舰队,驶向中国东海海域。六月十五日,法军五艘兵舰突然攻打台湾基隆炮台。驻守在台湾的军事统领乃淮军宿将刘铭传,他指挥兵士仓促应战,交战不到一个钟点,基隆炮台便失守。刘铭传慌忙向他的老上司李鸿章求援,请李派出北洋水师前来台湾救助。第二天,法兵四百余人强行登岸。淮军提督曹志忠、章高元率部与法兵战斗,双方死伤惨重,先天被法军强占的炮台则又被淮军夺回了。
法国政府见在台湾并未占到便宜,便指使巴德诺在谈判中可退一步。巴德诺接到政府的命令后,立即照会曾国荃,诡称已夺基隆炮台,赔款可酌量减少,若一次拿出八十万两银子,则可息兵。又暗中请总税务司赫德出面为之关说。赫德遂做出一副既为中国又为法国讲话的姿态,提出一个折中方案,中国出八十万两银子,但分十年还清。同时驻北京代理公使谢满禄亦向清廷发出最后通牒,限二日内答复。如不允,则下旗离京,中法之间似乎到了撤馆断交的严重时刻。
清廷面对这一突变形势,又气又惧。一面将法国近期的无理行为照会各国,以求得国际社会的公道,一面又密谕沿江沿海统兵大臣,亟力筹防,严行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