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韩怯生生地叫了声“桑先生好”后,便赶紧先进了屋。
在简陋的客厅里刚坐下,便有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媳妇端了两杯茶出来。念扔对桑治平说:“这是我的弟妹。我去美国的时候,弟弟十岁,母亲带着他过日子,家里人口少,孤单,弟妹家人多,穷。第二年母亲便把她接到家来做了童养媳,去年完的婚。”
桑治平笑道:“你订了亲没有?”
“没有。”念礽的脸红了一下,很不好意思似的。
桑治平说:“哥哥未娶亲,弟弟倒先娶了。”
念礽说:“在中国算少见,在美国,这是很常见的事。”
耀韩端上一盘南国水果放在茶几上,笑着插话:“哥见过大世面,眼界高,他的亲难订。”
念礽说:“不是眼界高难订,我是因为事业无着落,不想订。”
桑治平说:“现在事业有着落了,可以订亲了。”
耀韩欣喜地对哥哥说:“招上了?”
念礽点点头。
耀韩快乐地说:“我赶紧去告诉妈。”
“妈在哪里?”
“李八奶今天过七十大寿,在她家帮忙。我这就去叫妈回来,妈可高兴死了!”
说着,一溜烟跑出了门。
小客厅里,念礽陪着桑治平说话。桑治平嘴里应付着,心里却翻腾起一阵阵的浪花。
念礽的妈真的就是她吗?他下意识地摇摇头。京师肃府里的那个柔弱温顺丫环,无论如何也难以与眼下这个天涯海角的小县城联系起来。当年踏破铁鞋寻遍京师,走访河南,一点消息都没得到,难道真可以相逢偶然,得之于全不费功夫吗?这种事,只能是戏台上见书中写,却是人间少世上稀。这种稀罕之事就可以让我桑治平碰上了,真的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吗?桑治平在心里悄悄地笑了起来。要说全不可能,也未见得。桑治平相信自己的直感,那一对大大的圆圆的、亮亮的饱含着无限深情的眼睛,如同两枚融汇着灵慧与机敏的黑色和阗玉棋子,如同两只在水天一色中上下飞翔随波起伏的海鸥,如同两孔幽静清澈、深不见底的泉井,二十多年来,一直深深地驻留在他的心田上,铭刻在他的记忆中。这些年里,桑治平见过多少人,注视过多少双眼睛,还从来没有哪双眼睛能使他感到如此亲切,如此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