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形操完后,北洋的实战演习更为精彩动人。他们的火炮不是空对空,而是真打实轰。辽远的海面上,突然出现一排张满白色风帆的大木船,在海风吹拂下,不停地左右摆动。为了让检阅者看得清楚,李鸿章在奕譞、善庆面前摆了两只单筒望远镜。奕譞拿起尺把长犹如楠竹竿似的望远镜来,远处鼓着白帆的木船立时显得清清楚楚了。只听见一声炮响,一只木船应声倾斜,船身着火,布帆被烧,很快这只船便沉没消失了。
“好!”奕譞不觉叫了一声。放下望远镜,他关切地问身边的李鸿章:“船上的人呢,他们不被炸死了吗?”
李鸿章笑着说:“王爷,船上的人早就走了。操练时拿人的性命来玩,那我李鸿章不要短阳寿吗?”
正说着,又是一声炮响,远处又有一只木帆船着火。善庆和其他人一齐叫起好来。
奕譞重又拿起望远镜,聚精会神地看起来。炮弹一发接一发地射出,木帆船一只接一只地消沉。一个小时后,海面上的白帆船全部消失殆尽。
奕譞放下望远镜,升起大拇指对李鸿章说:“弹无虚发,百发百中,北洋炮手尽皆纪昌、养由基!”
正说得高兴,不料渤海湾顿起狂风,镇远号突然间左右摇荡起来。奕譞和众人一样,在座位上不停晃动,李莲英赶紧双手扶着。但李莲英自己也站不稳,一边抚着奕谖一边自己也在摆动。奕譞本来身体弱,又加之中午吃的西餐,吃时味道很好,过后腹中便觉不对劲了,加之没睡午觉,经不住这几次摇摆,他已觉得肚子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似的难受得很。又一股狂风吹来,镇远号剧烈地摇动一下,奕谡终于忍不住了,“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酸水来。接着又是一连串的呕吐,中午吃的牛排、喝的牛奶全部从肚子里跑了出来,弄得一身脏兮兮的,吓得李鸿章等人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赶紧叫来几个人把奕譞稳住,由李莲英背着进了船长室,将衣服脱下让他平躺在床上。
躺了一会儿后,奕谡觉得好多了。李鸿章这才命令将镇远号向港口开去。舰艇以最慢的速度缓缓地开着,奕譞睡在装有弹簧的西式床上,感觉越来越好,不知不觉间,安然入睡了。李莲英想:往日在驿馆,想说话一直没有机会,今儿个在镇远号上,正是天赐良机。
到了港口边,天色已近黄昏,李莲英悄悄地拉了拉李鸿章的衣角:“李中堂,王爷睡得正好,让他睡一会儿,醒了后再扶他回驿馆。您让船上的人该回去的都回去,您和我两人陪着王爷坐一会儿,行吗?”
一直在戒备李莲英的李鸿章一听这句,便知道这位大内总管今天一定有事了。他马上心领神会,让善庆和所有检阅官员以及其他人员都下船,只留下管带、轮机手、厨师和自己随身的跟包,一共不过七八个人。半个钟点后,喧闹的镇远号安静下来,管带将船上的电灯全部开起。在夜色的笼罩下,日间那个铁血壮士似的炮艇已不复存在,灯火明亮的镇远号宛如一位雍容丰韵的阔太太,流光溢彩,美丽多情。
见床上的奕譞正在匀称地发出鼾声,李鸿章对侍立一旁的李莲英轻声说:“王爷睡得很好,这里暂时让我的家仆代为照料一下,李总管请去餐厅吃晚饭吧!”
“多谢中堂的美意。”这一安排正合李莲英的心思。
在管带的带领下,李莲英跟在李鸿章的身后,来到另一间小房子,这是舰艇专为管带、副管带设计的小餐厅。这里完全按西式餐厅布置,虽狭窄一点,但精致、协调,氛围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