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总督的主意已拿定,大家不再提出异议了。大根却有新的发现:“四叔,河滩填高以后,可以做一个很好的跑马场,今后骑兵可拉到这里来训练。”
受大根这话的启发,张之洞突然间又冒出一个想法来:“花这大的成本来做跑马场太浪费了,不如在这旁边再建一座枪炮厂,就用铁厂出的铁来造枪炮,省得再外运!”
大家鼓起掌来,齐声赞扬这个好主意。
虚舟知张之洞已是看定了,心里高兴至极,忙恭维道:“大帅办事气魄宏阔,真不愧为让洋人举白旗投降的大英雄。富国强兵,扶正压邪,也是我们佛门的宗旨。这块荒地上能兴建铁厂、枪炮厂,真是一桩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无量善事。阿弥陀佛,归元寺要为大帅此举办一场三天三夜水陆道场,祈求菩萨神灵保佑,诸事顺遂,功德圆满。”
虚舟这番话引起众人好一阵大笑。张之洞对方丈说:“行,就这样定了,过几天,我派人到宝刹来具体商谈。”
“善哉,善哉!”法师合十作揖,欢喜无尽。
吴秋衣眼看着这一切,一句话都没有说。
五天后,从广州跟随张之洞来武昌、任职督署总文案的赵茂昌奉命来到归元寺,就这块荒地的交割与寺方代理人知客僧清心洽谈。
清心将这块荒地上所包括的水田、果木、池塘、房舍、人口、牲畜等列了一个眉目清楚的明细表,并且一项一项地说给赵茂昌听。清心不厌其烦地详尽叙述,赵茂昌耐着性子听了两个来钟点,实在厌烦了,便不客气地打断和尚的唠叨絮语:“多余的话不要说了,直截了当谈价吧,你们要多少银子?”
清心心里想:昨儿个总督和幕友们一个个都客客气气的,这人官架子怎地如此大!他是个惯于和各方打交道的和尚,面对着赵茂昌的官气,一点儿也不在乎,脸上依旧笑笑地:“好,总爷说得对,多余的话不讲了,贫僧就一项一项地报价。水田一千零二十亩,每亩作价七两五钱,共计七千六百五十两银子。土地八百二十亩,每亩作价四两,共计三千二百八十两。河滩地一千四百亩,每亩作价一两二钱,共计一千六百八十两银子。这三项加起来共一万二千六百一十两银子。另房舍二百二十五问,平均每问作价二十两银子,共四千五百两。池塘一百零七口,连所养的鱼在内每口作价四十两,共计四千二百八十两。另大小牲畜一千一百三十二头,平均每只作价一两,共计一千一百三十二两。另外尚有果木三千余株,平均每株三钱银子,共计九百两。这四项加起来一万零八百一十二两银子。七项总计二万三千四百二十二两银子。佛门一向与人为善,尾数的四百二十二两就让给你们了,我们只要二万三千两就行了。”
赵茂昌一边听一边心里不停地冷笑,当听到最后报出二万三千两的天价时,禁不住暗暗骂道:好一群贪得无厌的秃驴,还要说什么“佛门与人为善尾数相让”的话,真正地不知羞耻二字!钱庄伙计出身的总文案是个精明透顶的人,这些天他已暗地里对龟山一带的行市摸得一清二楚了。
他皮笑肉不笑地对清心说:“和尚,你报的价也太离谱了吧。你不要欺负我们是外地人,不懂本地的行市,也不要把官府的人都当成傻瓜,银子随便由你拿。”
赵茂昌这几句话打中了清心的要害,他心里一阵发虚:看来这家伙不是个好对付的人,得小心点。知客僧满脸堆笑说:“赵总爷,贫僧报的价有哪点不属实,你老尽管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