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鸿铭又把善耆的话翻译给俄皇太子。
皇太子感慨地说:“我们俄国也有这样一个诗歌写得好的神童,他活得也不长,只有三十多岁。他不是落水而死的,他是因为夫人爱上了别人,他跟那人决斗,被那人用子弹射死的。他的名字叫普希金。”
这回轮到在座的中国官员睁大了眼睛,一个个在心里嘀咕:这是怎么回事?自己的老婆偷了野汉子,反而还要跟野汉子决斗,被他打死?这俄国怎么就是这样的怪风俗!这位神童普希金真是冤里冤枉丢掉了一条命。把野汉子扭送官府法办呀!或干脆,休了她再娶一个呀!在咱们中国,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决不会要把自己的命搭上。夷狄真是夷狄,一点礼仪都没有!善耆、张之洞、谭继洵等人都在心里冷笑着。
“他在十四岁的时候写出一首轰动俄国上层社会的名诗。”
尼古拉太子怀着对俄罗斯诗歌的太阳无限崇敬的心情,情不自禁地用俄语背诵起《皇村怀古》中名句来:瀑布好似明珠串成的小河,从乱石堆成的山包上泻落,水中的仙女在平静的湖面溅起缓缓荡漾开来的水波。一座座宏伟的宫殿安静肃穆,一个个圆形的拱顶直耸云霄。地上神仙在此把逍遥岁月度过,这里是俄国雅典娜的神庙。
座上的中国人,包括精通英文的梁敦彦也听不懂俄皇太子嘴里念的是什么,但从他专注虔诚的神态中可看出普希金及其诗歌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待辜鸿铭将它用中文翻译出来之后,张之洞、王之春这两位中国官场中的大诗人都很失望:这哪是诗,只不过一段有韵脚的话而已!
“太子殿下。”辜鸿铭用法语对尼古拉说,“这首诗是普希金的少年之作,此时的他尚不太懂世事,故而对叶卡捷林娜女皇倍加崇敬,赞扬她为俄国的雅典娜。据我所知,成年以后的普希金,对叶卡捷林娜的丰功伟绩却不以为然,十年后,他再写皇村的时候就只写风景,不谈历史了。”
俄皇太子没有想到,这位翻译竟然对普希金有如此多的了解。他以三分惊奇七分挑战的神态对辜鸿铭说:“看来,辜先生对普希金很有研究,不知你刚才说的十年后的皇村诗能记得一两句吗?”
“我可以全部背诵给你听。”辜鸿铭得意地笑了笑,然后用纯正的俄语背道:
美好的盛情与往日的欢乐的守护者啊,哦,你啊,槲树林的歌者早就熟悉的保护神,记忆啊,请你在我的面前描绘出那些我用心灵生活的迷人的地方,还有那些我曾经热爱过,我的感情在那儿发展成长的树林,在那儿,我们童年和最初的青春融合在一起,在那儿,由于受到大自然和幻想的抚养,我认识了诗歌、欢乐与宁静……
“辜先生,请不要背下去了。你的俄语和你的记忆力都令我惊讶不已,佩服不已。你对普希金诗歌的热爱,更让我感激。普希金是我们俄罗斯的骄傲,我没有料到在中国,能遇到一个普希金的热爱者。你爱普希金,就是爱我们俄罗斯,我太谢谢您了。”
俄皇太子激动起来,话说得恳切而真挚,他的态度也让辜鸿铭激动:一个懂得珍惜自己文化的民族,才是真正强大的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