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李满库连连点头哈腰。
“满库。”张之洞站起身,以亲切的语气说,“你要知道,本督办了这多洋务局厂,还从没有招一个三亲六戚的,要说因裙带关系进局厂的,你是第一个。这完全是看在你的嗣父李老先生的分上。佩玉不能常在二老的身边,你这个做嗣子的不要辜负了二老的期望,要尽人子之责。”
“大人请放心。”李满库说,“大人的恩德和教导我都记住了,从今往后,我对嗣父嗣母,会比对我的亲生父母更亲。”
“你去吧!”
张之洞目送着李满库走出签押房,心里想,虽然因李满库而破了自己的规定,但此举却谢了佩玉的父母,而且也为环儿的进府铺平了道路,还是值得的。此时的张之洞没有想到:缺口既然打开了,日后就会越来越大,南皮的远亲、贵州的近属,以后一个接一个地前来武昌投靠,就再也不可能像先前那样理直气壮地辞谢了,只好陆陆续续地予以安排。上行下效。总督如此做,司道府县更明目张胆地公开走私,滥进乱进之风本已成灾,到后来,更坏得不可收拾。一个个、一群群、一批批莫名其妙的人,皆因沾亲带故的关系涌进各个局厂。局厂仿佛成了一个永远舀不完的粥锅,只要挨得上边,尽可放心大胆、肆无忌惮地拼命舀。张之洞更没想到,就是这个老实巴交的李满库到织布局后,被旁人以总督小舅子的身分看待,后来居然和别的一批蛀虫一道,硬是把个好端端的织布局给彻底弄垮。
第二天,李家二老亲自来向张之洞表示谢意,佩玉也因了却老父的一桩大心事而格外高兴,趁着这个极好的气氛,张之洞将环儿的事告诉了佩玉。佩玉先是一愣,很快也便想开了:他身为总督,三妻四妾本可听他的便,莫说自己身为妾,就是八抬大轿抬进来的正室夫人,总督丈夫要纳妾,她能阻止得了吗?与其无谓地吵闹,不如欢欢喜喜地接纳,为自己日后留一条退路。
佩玉平静地说:“我年龄大了,身体不好,照顾不周,你身边早就该添个人手了。什么时候进府,这个事交给我来办,我要把它办得热热闹闹、风风光光的。”
“千万不要热闹风光!”佩玉这个态度,反而让张之洞心中有些歉意。他急切说,“纳进一个小妾哪能热闹风光,越平淡越好。”
“房子总得布置一下吧,床呀,梳妆台呀,这些也得置办吧!”佩玉似乎比他本人还要热心。“三天吧,给我三天的时间,我会和大根夫妇把这事操办得熨熨帖帖的。”
张之洞感动得拉起佩玉的手,涨红着脸说:“佩玉,你这样的贤惠,真不知叫我如何感激你为好。她年轻不懂事,进府后凡事还要靠你指点关照。至于家事,还是像过去一样,一切由你为主,决不会让她插手的。”
佩玉不吱声。张之洞发现自己滚烫的双手所握的,竟是一只从冰窟里取出的玉如意,炽热的心立即凉了多半!
三正当朝廷内外忙于为慈禧祝寿时,北洋水师全军覆没
环儿进府后,果然给年近花甲的张之洞注入一股强大的生命力,仿佛真的年轻了许多似的。特制的人参,也让他恢复了消逝多年的青春活力。他叫赵茂昌如法炮制,再多送一些来。不久,环儿怀孕了。这消息让张之洞惊喜万分,他因此而对自己充满了更大的自信,并将这种自信倾注于洋务事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