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洞开始有点不高兴了。他问辜鸿铭:“你听到什么啦?”
“我正要跟您说哩,香帅。”辜鸿铭一脸正经地说,“武昌闾巷里,流传这样两句俚句,说是官劣而为商,商劣而为官。前者的代表是一大群进入局厂的候补道,后者的龙头老大,便是铁厂的督办盛宣怀,经商发横财,现在做了朝廷中的一品尚书了!”
话是不错,但在如此好气氛下说这等败兴的话,这个辜汤生真是太不懂事了。梁敦彦见张之洞的脸色越绷越紧,心里暗暗想着:必须把话题转开。看着车窗外出现一大片沼泽地带,他赶紧对张之洞说:“香帅,这怕是古书上所说的云梦泽了。”
张之洞望了望窗外,说:“是的。楚襄王游云梦,游的正是这一片地方。”
陈衍的更大兴趣也是在这谈古论文上,于是忙插话:“这云梦泽因为楚襄王的游历而幻怪离奇,一直成为历代骚人墨客笔下的神秘之所。到了南宋时,有一个游方道士路过云梦,指着云梦之北说,三百年后此地将出天子,不想这话给他说对了。”
这话撩起了辜鸿铭的极大兴趣,禁不住问道:“天子是谁?”
张之洞斥道:“桑先生教了你一年的二十四史,你不好好读书,这下子对不上号了吧!”
梁敦彦说:“我听人说前明嘉靖皇帝以旁支从安陆进的京师,这天子是不是指的他?”
陈衍道:“正是。从此,云梦在幻怪的色彩上又加了一道尊贵的光环。”
张之洞似有所思地说:“可见这荆襄三楚是一块宝地,老夫的十九年心血不会白费。”
“那是自然的。”陈衍忙附和。
梁敦彦成功地将话题扭转过来了。大家谈历史说掌故,一路谈笑风生地穿过鸡公山,奔驰在豫中大地上。
次日午后来到了彰德府。
张之洞饶有兴趣地问辜鸿铭:“汤生,我考考你,你知道彰德府城外有个著名的遗址叫什么吗?”
辜鸿铭这些年来发愤苦读中国典籍,凭借他过人的记忆力和悟性,他比幕府中许多宿儒更通中国学问。只是他一直无机会作万里行的壮游,对中国的舆地所知甚少。他一向坦诚,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遂笑了笑说:“我从未到过彰德府,真不知道这里有个什么著名遗址。”
张之洞捋须笑道:“我说汤生呀,你自夸对‘四书”五经,倒背如流,一到真要管用时,就露出先天不足的缺陷了。”
辜鸿铭望了望一边微笑不语的陈衍:“石遗兄,这地方难道与‘四书’五经’有关?你告诉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