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小便是个有主意的,那穆落落也是随了她的母亲,你二人我也是放心的,只是还想要叮嘱几句罢了。”苏夫人拍了拍苏清婉的手背“落落没同你一道回来?”
“她先回穆府了,明日过来。”苏清婉答道“她家里想来还有事情要交代罢。”
“也是个好孩子。”苏夫人叹了口气“一路颠簸,想来也是乏了,先去歇息罢,晚上再为娘娘接风洗尘。”
“是。”苏夫人以淑妃之礼待苏清婉,苏清婉以母女之礼敬苏夫人,两下里不逾礼不越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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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穆落落,自上午与苏清婉分别,一路快马扬鞭,自北门入城,又从西门出城。城外西郊有一座矮山,山顶有穆家祖坟。
穆落落于山脚下马,牵着马徒步上山,江南多雨少雪,林间道湿滑,穆落落走得很慢,隆冬时节,草虫或死或蛰,周遭一片寂静,唯有马蹄踏出的沉闷声响。
山有顶,路有尽,就算穆落落走的再慢,也有到达的时候。先人们的墓碑静静地矗立,诉说着穆家百年来的光辉与低潮。
穆落落将马拴在树上,只身进入墓地,在一座旧坟面前跪下。这是一座合葬墓,但是墓碑上只有一个人的名字。
“娘,女儿来看您了。”穆落落抬手,用袖子拂去墓碑上的灰尘“女儿不孝,去年忌日没有回来看您,日后怕是也不能来陪您了。”
风吹过树冠,发出沙沙的声响,似是有人絮絮低语。
“去年选秀,潇潇得了皇帝青眼,一朝入宫,颇受宠爱,我也跟着一道入了宫,是为了清婉。”穆落落低声说道,似是怕惊了先人之灵“宫门一入深似海,这一去,日后想是回不来了,还请母亲不要怪罪,您与父亲伉俪情深,想必可以谅解我。您曾经说过,遇上心悦之人,哪怕相隔刀山火海,亦要千里追随,我做到了。”
穆落落顿了一下,随后继续说“母亲,不孝女此来,还有一事相求,那就是,我想求爹爹将尹姨娘抬作平妻。母亲与父亲情比金坚,将尹姨娘抬作平妻不过是名分的事情,并不能减轻母亲在父亲心中的分量。潇潇如今在宫里颇得皇帝青眼,面前是一天平步青云的坦途,断然没有因为出身而断送的道理。子绪对经商兴致恹恹,反倒对入仕为官颇为上心,若是潇潇能为我穆家挣得一席颜面,对子绪的未来,也是利大于弊,我想其中利害,母亲分辨比我清晰。”
穆落落把最难说的话说完之后,松了一口气,看着墓碑上略有些陈旧的红字,不由得鼻子一酸。
当年母亲辞世,父亲一蹶不振,幼弟不足以持家,自己被迫接管母亲遗留的庄子和穆家商铺,还要提防叔伯的架空,一面还要挂心已然入宫的苏清婉,一颗心摔成了八瓣,一时间左右支绌,但最终,也磕磕绊绊的走过来了,而后父亲恢复,子绪子纹也长大成人,但穆大小姐的名声已然是传到无人敢上门提亲,所幸穆落落也不并不想出嫁。
“如今穆家上下已是一派祥和,母亲大可安心。”穆落落仰起头,将泪水憋回去“今日女儿说的话,可能大多都会惹母亲不快,是女儿的过错,可是,这也是不得不说的话,若母亲泉下有知,还请母亲原谅,来日黄泉下相会,女儿再想母亲请罪。”
语毕,穆落落叩首再三,又坐了大概半个时辰,方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