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耽误了一些时辰,潘小桃浣洗衣物转回家,便稍稍迟了些。周氏正立在院子里,手里握着一把瓜子,见得潘小桃进得屋门,脸上浮起一抹冷冽的讥笑:“呦,可算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洗到明年打春儿才会回来呢!”
潘小桃并不作声,只是加快了脚步,手脚麻利地将衣服晾晒在院子里,垂头进了灶间。
周氏见她垂眉耷眼儿的,倒也乖巧,想起大儿媳晨起时分鬼哭狼嚎,便翻了翻眼儿,难得的没再继续苛责。
手里头摘着菜,潘小桃不由自主便想起了那个可恶的少年说的那番话。虽是不甚悦耳,然而却甚是有理。
抿抿唇,潘小桃为自己思虑不周,险些给长生哥哥惹了麻烦上身,而自责不已。心想着下次若是见着了长生哥哥,可得同他好生交代一番。潘家的那个毒妇本就不是个好人,如今沾染了赌瘾,只怕是更要丧心病狂才是。
吃罢午饭,潘小桃便换了一身儿脏衣,挽了一根长草绳,出了门儿便往后山去了。
周氏每日里是雷打不动,必定要歇了午觉的,王如春哥弟俩不在家,樊氏便悉悉索索地摸了出来,见着潘小桃如此打扮,晓得她要去捡柴,便冷着一副嘴脸,哼道:“后山林多地方大,你可莫要只顾着贪玩,捡了小小一捆的柴火回家来。”
潘小桃斜了那女人一眼,眼见她鼻青脸肿的模样,不由得讥笑道:“嫂子有空闲来说我,倒不如赶紧回屋里头织布才是,若是今日里还是短短的一截儿,婆婆那里必定不会饶了你去。且看嫂子如此模样,若是再添了新伤,可要如何是好?”说完便推开门儿去了。
樊氏立时大怒,紧撵了几步,要追出家门儿去骂那潘小桃,却听得潘小桃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道:“嫂子还是莫要出了大门来,若是被旁人瞧去,说给了大哥听,免不得大哥又要生气,回头再寻了大嫂的不是,又是何必。”
气得樊氏直跺脚,然而却是不敢往外头去了。想起那次隔壁家的婆娘被男人打,她没忍住,便溜了出去想看热闹。却被哪个多嘴的说给了自家男人听,回头男人回了家,便将她一顿狠揍。还道,若是她再敢不经他允许,便出了大门儿抛头露面,便要把她的两条腿给打折了。
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樊氏忙转过身往小屋里走去。今日的纱布才织了少许,若是下午再不加把劲儿,只怕婆婆还要吊脸色,婆婆脸色不好,男人是必定要攥了拳头往她身上砸的。
潘小桃一路小跑,刚行至村口,便瞧见崔长生坐在村口的大柳树下,抬眼看见她,立时站起身,扯着唇笑了起来。
惨淡的日光因着少年的笑容而忽的灿烂夺目,潘小桃不由得也跟着抿唇笑了起来。然而心头一动,很快便沉了脸。
潘小桃飞速往四周望了望,只远远的看见了一个人影。心下一定,又忙将头一低,也不搭理崔长生,径直往后山去了。
崔长生本还乐呵,见着潘小桃沉了脸,登时心一缩,立时紧张起来。想要上前搭腔,瞅见潘小桃的脸色,却又被唬得不敢动弹。
后头被独自扔在了这村口处,崔长生闷头想了会儿,才忽的记起,桃妹妹仿佛交代过他,白日里,人多口杂的地方,莫要叫人看出他们俩相熟。伸手朝自己的脑袋瓜拍了拍,转过身也顺着小道往后山去了。
等着进了山林,果然见得桃妹妹立在一棵大树下,抿着唇,一双乌沉沉的眼珠子,正望着他。
崔长生见着潘小桃便要忍不住欢喜,忙笑盈盈上了前去,在潘小桃面前驻足,漆如点墨,明如星子的眼睛闪着亮光,笑着唤了一声:“桃妹妹。”
潘小桃本存了心思,要数落他不知分寸,竟在村口处等她,但如今见着他笑了,心里一软,一甜,也忍不住抿着唇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