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新林立在门前正在回首张望,想着自己母亲心心念念的,再想着父亲待自己的冷漠无情,只觉可悲又可笑。
正是心灰意冷之际,忽听得潘小桃的话,转过头见得潘小桃抱着锦娘,正担心地看着他,不由得心里一暖,唇角就带了笑,温声道:“莫要害怕,我在外头置办的有田产家舍,便是自此不劳作,一辈子吃穿也是不愁的。”
见潘小桃面带惊讶,赵新林笑道:“好歹我管了家里的生意这么些日子,就是再傻,只瞧着父亲待我的情分,也晓得暗地里给自己置办些私产。”于是带着潘小桃和锦娘去了他私底下买下的庄园。
庄园在县城近郊,并不大,但胜在精致。
潘小桃牵着锦娘顺着长廊一路去了后花园,赵新林跟在后头含笑地看着锦娘新奇地左看右看,不时发出惊叹的叫声。
彼时正值八月,园中种了一片金桂,花开似海,香气怡人。锦娘用力耸了耸鼻尖,然后娇声娇气地同潘小桃道:“娘亲,我们以后是要住在这里吗?”
潘小桃只要瞧见锦娘的小脸儿心里就软成了一团棉,见她如此娇声浅语,不禁笑了起来,暖暖地望着她道:“是呀,以后我们就住在这儿。”
锦娘高兴坏了,挣脱了潘小桃的手,围着一棵金桂拍着手绕着圈儿,嘴里嘀嘀咕咕念着新近才学来的歌谣,欢快极了。
赵新林眼见锦娘毫不吝啬地冲他展颜欢笑,那笑容诚挚而纯真,是从心里深处溢出来的,从出府便一直氤氲在心头的冰冷,一点一点的慢慢消退,又转眼瞧见潘小桃满是温馨笑意的面孔,忽觉心头一跳,情不自禁地就生出了丝丝缕缕的贪恋之意。
潘小桃和锦娘就此在锦绣庄园住了下来,赵新林每日里早出晚归,操持着外头的生意。起先生意还不错,赵新林日日都欢欢喜喜的,每日里归了家,都要给锦娘捎些市面上的小玩意儿,逗得锦娘很是开心。
潘小桃见着锦娘高兴,不觉对赵新林也渐渐生出了依赖之意,白日里陪着锦娘玩耍,将近落日时分,便也会不由自主地翘首以盼,等着赵新林归家。
只是好景不长,赵新林的生意却是出了问题。这问题的始作俑者也并非旁人,正是赵新林的生父,赵老爷赵威。
原是那赵威经营已久,生意早已扎根在城中各处。且他与城中官绅相交甚好,见得赵新林另立炉灶,生意还颇为不错,便生了恼意,故意授意别人去打压赵新林。赵新林本就底子薄,一番较量,就被打压地溃不成军。
潘小桃知道赵新林心情不好,每日里归家甚晚,可仍旧叫下人布置了简单菜肴,摆上几壶酒,喝到大半夜。她有次不放心,夜半披了衣服偷偷去看他,就见他醉醺醺地趴在小几上,又是哭又是喊,她细听了两句,好似是在和谁赔不是,说自己无能什么的。
她有心相劝,可到底是孤男寡女的,远远儿瞧了两眼,便又转过身回了屋。
只是赵新林呆在庄园里的日子越发的少了,白日里经常的看不见人影,便是偶尔呆在庄园不曾出去,也是灰败着一张脸不愿意说话,若不然,便是神色严峻地望着某一处出神。
潘小桃看在眼里,心中不禁慢慢生出了怜惜之意。只可惜她一介女流,又碍于男女之别,竟是连软言细语的安慰,都不能宣之于口。
这日又是深夜,潘小桃立在锦汀小筑的庭院内,听一墙之隔的陶然居里,赵新林又喝得醉醺醺的,在那里哭喊着叫娘。
彼时寒风料峭,已是入了初冬。潘小桃听他哭得凄惨,不禁心生怜悯。踟蹰片刻,往屋里头换了衣服,提了小灯往陶然居行去。
桌面上的菜肴早已变得冷却,有几盘上头还结了薄薄一层白色油脂。赵新林手执银质小酒壶,正坐在地上,靠着绣墩,在那里仰头灌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