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楚地知道,真实的自己,就是爸爸说的那样。
凉薄,自私,忘恩负义。
顾剪秋软软地靠在墙上,有气无力地道:“你说得轻松,是因为你终究不是我们。”
“也对,”顾浅妆轻轻一笑,“如果我是赵女士,八成会选择打掉孩子,重新开始。”
顾剪秋瞪着她:“你怎么那么狠心,那是你的孩子,你身上掉下来的肉。”
“那又如何?”顾浅妆反问,“如果孩子是遗腹子,他们的父亲是我心爱的男人,那么再苦再难,我也会生下来,竭尽所能,将他们教养成才。可是,他们只是不再爱我的男人留下的麻烦,他们甚至不被我自己期待。在这样的情况下,坚持生下孩子,就是对孩子不负责。”
“你跟顾明臻,童年满是阴影,少年求关爱,如今求认同,结果被爸爸无情否定,你们真的一点儿都不怨恨赵女士吗?”顾浅妆轻声道。
顾浅妆想说不怨,不恨,妈妈也吃了很多苦,她被人辜负,才做了这样的选择。
可是,她说不出口。
她清晰地听到来自内心深处的声音。
她怨恨着赵舒兰。
怨她没有抓牢爸爸,让他倾心别的女人,怨她不肯死心,干脆接受何叔叔算了,怨她始终不得爸爸欢心。
她也无法反驳顾浅妆,有的时候,打掉孩子很残忍,可考虑到现实,也是对孩子负责。
顾剪秋的眼泪无意识都滑落:“孩子都已经生了,还能怎么办?”
“为女则弱,为母则强。”顾浅妆静静地道,“为了孩子,首先要自己立起来。古有孟母三迁,居住环境不好,换个地方就是了。孩子小,照顾不过来,就雇个保姆。钱虽然够用,但坐吃山空也不行。无法安心工作的话,就试着做一些小生意。”
“没有爱情也能活得很快乐,若是有了合意的男人,也不怕伤害,爱过不后悔。”
顾剪秋沉默了。
顾浅妆说的,其实是最没有难度的一种活法。
赵舒兰有硕士文凭,英文流利,工作时也颇得上司的赏识。
可她生下孩子,就仿佛认命了一样。
没有为母则强,没有学孟母三迁,没有雇保姆,没有工作,也没有做小生意。
她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优雅,怨气满腹,住的地方八卦满天飞,不耐烦带孩子就花钱叫舅妈帮忙。
舅妈家重男轻女,她没念多少书,嘴上没门,什么都敢说,跟那些老女人聊天,把自己的底抖得干干净净。
童年里的那些羞辱谩骂,本来可以避免的,可是他们的妈妈没有保护好他们。
顾剪秋深吸一口气,站直身体,静静地看了顾浅妆一眼,默默地回房收拾东西去了。
她已经长大了,能保护自己了。
顾浅妆唇角微勾,迈步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