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会,悬钟从遥远的地方悠悠鸣来,伴随着一道尖利无比的喊叫声,仿佛是从掐到了针尖细的嗓子里一点点挤出来,一音三饶,每一调都拖得冗长。
厉南听不懂这声音是什么意思,还是白无常走到他身边,扶住他的手解释道:“这是报的吉时到。”
真的吗,听得来真的很像哭丧。
他小步小步地跟着白无常往屋外走,人家的伴郎是自己同学、朋友或者亲戚,他多厉害,白无常!若是黑无常也可以在这,厉南简直牛得要飘起来。
“听说你可以和黑无常在脑子里交流?”
“是啊,只要我一个念头,小黑立刻就能知道。”
“……那还挺好的。”
“羡慕的话去找言鬼师要他私藏的一根赤绳,月老给他的,系在尾指上,效果虽然差了点,不过也可以知道对方的方位。”
厉南在几个小时前还想过在牌位之前系个红线,没想到还真有类似的赤绳存在,他眨眨眼,笑道:“我这还没过门就意图霸占公公财产……不太好吧?”
白无常顶着他的死人脸笑了起来,面部表情扭曲得不成鬼样,幸好厉南什么也看不到,只能感觉白无常的身体在轻微颤动。
“小黑听到了吗,这小子还挺好玩,记得有空了去找他。”
白无常这话吓了厉南一跳,他赶紧劝道:“别别别,别来找我……”却听身前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道:“什么别?我不来找你,你打算嫁给谁?”
话音未落,一双红靴稳稳当当地出现在厉南眼底,白无常收回搀扶的小臂往边上一退,紧接着一只属于男人的手便进入他的视野,五指细的只剩下骨头,但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递给了厉南他掌心里的牵红。
“言行宴。”厉南笑着唤了一声。
言行宴手里也攥着牵红,走在厉南身前一点的地方引路,他听厉南叫他名字,想着对方必然是紧张的,便回过头故意挤兑他:“看不出来,你还挺适合这身女·儿·衣。”
厉南的身型拢在这雕金刻银的霞帔凤袍中,除了高挑的个子外,竟然没有其他突兀的地方。
盖头底下安静了好一阵子,言行宴误以为厉南真的被他玩笑话惹生气了,刚想要解释他没有嘲讽厉南娘炮的意思,但就在此时,言行宴手里的牵红忽然被人用力向后扯,言行宴没有防备地向后栽倒,红裳广袖翻舞飞扬,底下的人直接落入了厉南的怀里。
言行宴还在愣神之间便被一袭黑影遮住面容,他抬眸,就看见厉南拿红盖头遮住了两人的脸,喜绸下,这人居高临下地倒望着他的鬼眼,黑白分明的眼底映着浓浓的戏谑,哪里有半分紧张的影子。
“相公小心些。”厉南的嘴角上扬,笑得做作,他模仿了半分先前那淫鬼矫揉的嗓音,直接把言行宴的鸡皮疙瘩全唤了出来,厉南又撅起嘴道:“你都快把奴家的心肝吓掉了。”
言行宴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飞快地起身抖衣服,“我还担心你一个人把自己吓死了,没想到你倒还挺适宜?还有闲情戏弄我?”
“胆子吗,吓着吓着就大了。”厉南装逼装到一半,脚边忽然滚来一只头大身小的鬼,全身漆绿,叽里咕噜地躬身在他的鞋前,盘成石头的模样,六只凸出的眼珠子从它脑袋后面钻出来,大小不一,还不停地晃来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