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氏叹道:“你这次去是散心,去不去接戚姨娘都没关系,如果你行到半路觉得心情好了,或者路途艰苦就回来罢。”
比起路上的艰苦,她更担心母亲在家的状况,便当着止清的面说:“你常回家来看,家里出了事,我和止源都不在,你要多照看着。听夫人的话。”止清历来机灵,听出这话是针对苏伊雪,便当着苏姨娘的面说:“姐,你放心,你不过走个把月,任谁也翻不了天。”
苏伊雪也朝凝玉笑:“小姐,您就放心吧。这家肯定不能乱了规矩。”
“……那就好。”凝玉若有所思的说:“那我才能放心出门。”
准备了几日后,凝玉和止源带上两个随从便上了路。出行那日细雪纷纷,天空中跟撒盐似的飘雪粒子,马车行了一段路,凝玉撩开车帘回眸看,便看不到在门口送行的母亲了。
她呵了一口气,暖了暖手,对止源道:“……你不必跟我太远,过断日子你就回家去,我自己一个人去大同找人。”
止源还不知内情,哼了声:“戚姨娘可真不省心,走了多少年了,才寻思冒出来想回家。那种人接她做甚,死在外面才好。就算回来了,爹嫌弃他还来不及,怎么会再要她!”
“……止源,其实我不是去找戚姨娘,我是去找嵘王殿下的。”
此话一出,止源的眼睛瞪的溜圆:“什么?他怎么了?为什么去找他?”
“他所在的军队溃散,他本人现在生死未卜。”她说:“我得去找他,否则我在家中也坐立不安。你该懂吧,寻人的心情有多难受。”这话说的,止源倒是认同:“这倒是没错,寻人寻不到的滋味比热锅上的蚂蚁还难熬。那么,姐姐,你自己出关?然后一点线索的没有的去找?”
“我当然有线索,你放心,有人牵头会带我去找。”凝玉低头沉重的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找他吗?因为我觉得,如果我不找他,那么他没了父王,这世上,又有人希望他死,如果我不行动,那么他或许真的回不来了。”
止源撇嘴:“你就是心软。”想了想,笑着补充了一句;“或许,你对他有你都没察觉到的感情也未必。”
凝玉往车厢上一靠:“或许吧。”
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在重生之前,她对外面的世界好奇,却一直被困在京城之中,规矩的成长然后嫁人,因此错过了很多的风景,直到死亡,她才知道自己遇到的人和事情还很少,所以今生今世,她不想再白白浪费,亲自走一走,看一看,能离开牢笼一般的京师,连外面的空气虽然凌冽却分外新鲜。
一路上,不时看到逃荒的灾民,在寒风中躲在破旧的糙棚下,三五成群的拢火取暖。止源打车窗外看到这些,不禁抿了抿嘴巴:“姐,你看着吧,灾民变强盗,缺的便是武器。或许他们已经跃跃欲试了,或者说已经当了强盗的了。”
凝玉和他想的一样:“所以咱们要小心。倘若真的遇到了危险,逃命最要紧,钱财乃身外之物。”
“前途凶险啊。”止源感叹。
谁想,竟然一语成谶。
这日,带的随从是个常走江湖,对于住店颇为熟稔,领着凝玉和止源来到一处名为,陆家饭店的地方。进屋有个客厅,客厅里有个柜台,柜台里有个先生,带着四方巾,见来了人只抬了下头,等到两人走进了,才换上笑脸,道:“住店还是吃饭?”
“住店,你这点每等客房是如何招待的?”
“下等客房,早饭晚饭都是素菜,中等客房,早晚饭是素的,午饭则有肉菜,晚上有弹唱节目,上等房间不仅三餐都是荤的,可以看戏。”
止源道:“中等客房两间,住一天。”
“好,中等客房两间,麻烦报下您的名字籍贯。我上薄挂号。”
凝玉胡乱编造了两个姓名和籍贯,供老板记载,“每人银三钱八分,另税银一钱八分。”
掌柜从墙上的取下两串钥匙递给凝玉和止源:“二楼四号和八号。一会有小二给你们送去菜品,在屋里等着就行了。”
客房内的乃是黑漆色的雕花大床,挂着鹅黄色的幔帐,布料粗糙,但是车马劳顿了一天,凝玉顾不得那么多,一进屋便倒在床上歇下了。待迷迷糊中,听外面有人小二来送饭菜,便起身打开门让了他进来。因为她做男装打扮,那小而当她是位公子,谄媚的说:“公子,咱这店里有会唱儿的姑娘,您若是愿意听,可以到一楼去听。”
“知道了,你可以出去了。”等小二出了,她用了饭菜,一看外面天色已晚,本想歇息,但是临睡前得去看看止源,商量下明天的行程。可是敲了半天门,不见止源应答,这时一个随从打对面的房间出来道:“小,不,公子,二公子去下面听曲了。”
凝玉便下了楼,见一楼尽头是个戏台,台上有人表演戏剧,下面坐着十来个观众,再往里走,见是一个大屋,发现里面挤着好些人,大概是来得晚了,只能站在后面,凝玉踮起脚尖,看到正前面有一个穿得翠绿衣裙罩着大红褙子的女子抱着琵琶悠悠而唱。
又踮了脚看到止源抱着肩膀,站在人群中,他今年已十八岁,长的高大,器宇轩昂的站在那里,和旁边的众人一看就不一样。凝玉怕暴露,赶紧上前低声道:“快别听了,回去休息,明天还要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