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吉尔曾将抑郁症形容成黑狗,说它一有机会就会死死咬着人不放,咬死了无数天才。唐浩初试图让自己进入脑域的宫殿,沉入学习的世界,却还是会无法自控地想一些没有边际的东西,想着想着就沉浸在厌世的情绪中。不能沉下心学习,甚至也不能看电影和听音乐,因为只要是能触动人情绪的东西,哪怕只有小小的一丝一毫,到他这里就会演变成巨浪,吞没所有理智。
次日早上唐浩初好不容易收拾好了一夜的心情,告诉自己今天要打起精神,立在那里枯站半晌,却迟迟无法移动。脑子里空空荡荡,嗡嗡作响,僵站了半天,不知道自己何时来到了窗边。似乎听见窗外有鬼魂在窃窃私语,几棵枯树在疯狂大笑,仔细辨认,声音又一寸寸消失,只剩下扭曲的影子。
他开始觉得再这样下去真的废了。清楚地感觉到大脑变得迟缓,注意力涣散到可怕的地步,然而他无能为力。
不想讲话,也吃不下东西,电话自然也不可能接,——所幸他已经博士毕业,参与的那个医疗实验项目已经完美结束,病人之前预约的手术也已经做完,几乎没有人会因公事而找他。
但会有许多人因私事找他,出差回来的程昱自然首当其冲。
程昱几乎急到快要把唐浩初的电话打爆,所以短短一会儿工夫便将他本就没剩多少电的手机打关机了。其次找他的是郑锐霖,但郑锐霖很少打电话来打扰他,从来都是发短信。会什么说天热要避暑天凉记得加衣,天亮了发一句早天黑了发一句晚安,最后再加一个‘早点睡吧不用回’。
再往后是家人,——唐振凯和戚向南给弟弟打电话的频率大约是一周两次,所以在程昱把唐浩初的手机打关机的情况下,联系不上弟弟的两个哥哥忍不住开始着急了。
转眼已经是第三天晚上,将近两天没吃东西的唐浩初发起了高烧。他的神智已经极度颓败,已经顾不得去想任何人任何事,却在这时隐隐约约地想起了霍彪。
想起了霍彪的声音。
在他起水痘时在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彻夜哄他的声音。
向他表白时说想和他永远在一起的声音。
用明显哀求的语气让他不要像对陌生人那样的态度对他的声音。
在上个世界的最后一秒嘶喊他名字的声音。
他突然还想再听一听那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