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腾道:“对贾政这样的,但凡没人理他他便拿着鸡毛当令箭,你若是强了他便弱了,大约他们这回也赖不了的。依我看不如给他们个面子,只当是给琮儿面子罢了。”
薛蟠与薛姨妈闻听对视了一眼,面上皆有几分犹豫。
王子腾还待再劝,宝钗却正色道:“舅舅,不是甥女不看舅舅颜面,委实是他们家那位老太太,甥女儿信不过她。她比姨母还狡黠些,且老道深厚、又是长辈。我们家这两年生意也寻常了起来,二十七万实在不少。她若是赖起帐来,我哥哥竟不便将她如何,万一有个好歹就说不清了。”
薛蟠忙说:“妹妹说的很是!另有她那么大岁数了,不留神跌了一跤,人死债空却如何是好。”
王子腾与薛姨妈齐声喝骂“胡说!”
薛蟠叉着手满面冤屈道:“我不是咒她!我说的是真的!保不齐有这等事呢?谁能料得到的?”
宝钗竟站了起来,向她母亲舅舅道:“哥哥此言虽荒唐,倒也不是全无可能的。如史太君有个三长两短,依着常理,只怕这些债要分他们大老爷一大半。那位大老爷肯替二房还债才怪呢!咱们岂不是又落空了?”
王子腾也怔了怔,半晌才说:“你二人的话倒也不无道理。”
宝钗道:“我方才想了想,有了几分盘算,说来舅舅母亲哥哥听听。不如这样可好?起先姨母借钱之时我们家并不曾说过要利钱的,故此前头的都不算了。哥哥妈妈回头将他们家剩下欠的银子细细核清楚,若有极少的零头咱们也可大度些替他们去了,横竖还是亲戚不是?余下的大数目依着寻常钱庄的利钱算,若是每月还钱自然利滚利的。然转债须得转给他们家二老爷,或是宝玉也成,老太太必是不行的。那两位男丁若是不肯,仍留给姨母便罢。签好了,且他们实实在在的还了半年不拖欠,可以将那玉先还了他们。或是半年内将本金悉数还清,看着亲戚的份上我们家便不要利钱了。还钱的日子还玉。若这会子想将那玉取回去却是不能的,除非他们拿现钱来赎。”
说的薛蟠鼓掌:“很是很是!妹妹说的极是!”
宝钗又说:“他们也不必忧心那玉在我们家里有损伤。他那玉与我们家而言并不值钱,不过是一件寻常的抵押物罢了,我们要来何用?若能拿了荣国府的信印来换也成。”说的薛蟠王子腾都笑起来,宝钗也笑了。
王子腾点头道:“罢了,宝丫头说的在理。”乃向薛蟠道,“你若有你妹子的三分,你老子都要在地下笑醒了。”
说的薛家三口立时红了眼圈儿。薛蟠愧疚道:“舅舅何苦来又说我。我已知道自己是个没出息的,日日只往外头闲逛、竟是没半点子能为。且待明年,我必好生往铺子里头学做生意去。”
薛姨妈忙说:“你若是肯好生去学生意,那龙也下蛋了。你只莫要惹祸我便日日烧香拜佛了。”
薛蟠嘿嘿傻笑了两声,因叹道:“琮儿都能替他姐姐弄来那般好衣裳,我却弄不来。”
宝钗忙说:“那事快别提了!不过是我上了他们家老太太的当罢了,本来不与哥哥相干的。”
王子腾随口问:“什么衣裳?”
薛蟠道:“听闻是俄罗斯国上供的两种乌云豹的斗篷,一种拿野鸭子头上的毛织的,唤作凫靥裘,一种是拿孔雀毛做的叫雀金呢。我寻了两日,市面上半分寻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