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愈发奇了:“琮三爷竟认得环三爷梦里的神人?”
贾环不知怎么解释好,只故弄玄虚道:“天机不可泄露。”
一时路过农家小院,从里头传来一阵极香的味道,贾环忍不住伸个脑袋到人家院子里去张望。两家人走了这么一路,高家的早知道荣国府的环三爷是个小饕餮,乃笑道:“仿佛是烤饼,我替三爷去买几个?”贾环连连点头。
不多时那人便捧着几个香喷喷的烤饼出来递给贾环道:“不过是个乡野味儿,三爷在京城里头什么好的没吃过,只尝个鲜罢了。”
贾环满脸是笑接过来道:“未必京里头都是好吃的。我们府里做菜时常本末倒置。就像那回二嫂子说的,一盘茄子倒得十来只鸡去配它,那还吃个什么劲儿,茄子香都让鸡的味儿给盖过去了。我就爱吃这样的,实实在在的味道,没有那许多花样儿。”遂拿起一只烤饼来咬一口,果然香甜脆爽,吃的他美滋滋的。
高英与幺儿商议着先在此处暂歇一日,明儿再赶路不迟。到了下午,荣国府的众人才聚在一处分析昨日之乱,只是大伙儿都不说话齐刷刷看着龚鲲。
龚鲲乃道:“昨日之事有些已颇为明朗。钟珩既说他是来劫财的,那便是来劫财的,不是来要命的。从他们撤离时候的举动便可知道,头一波山贼与晚上那波显见不是一回事。头一波乃是寻常山贼,大约是近日钟珩奉命在左近哪座山上收编的绿林喽啰。钟珩之计当是率先领着这群人来劫道,打到一半的时候,赵平领着人过来给咱们帮忙。”
贾环咳嗽一声,晃悠着脑袋问:“先生何以知之?”
龚鲲道:“我只想着,若我是钟珩赵平,要如何才能将这几车的东西都弄到手又不死自家兄弟。须知,与他们而言,头一波山贼是不要紧的、多死几个少死几个甚至死绝了都没多大干息;晚上那一拨才是正经的官兵,是他们的兄弟同袍,不能随便死的——咱们这边也是有正经老兵的。故此冲杀之事只能交给寻常山贼。”
幺儿点点头:“我明白先生之意了。赵平假意领着人来帮咱们,顺道得了咱们的信任,到了晚上,趁咱们毫无防备翻脸。”
龚鲲道:“那时候,且不论咱们的人比他们少、纵然人更多些也定然措手不及,最多是仓皇逃跑了。横竖钟珩是他们的人,若哄那群山贼说,赵平寻了钟珩合作打劫咱们、顺道替前头死去的山贼报仇,只怕晚上又将能余下的山贼们顶在前头做了挡箭牌呢。”
小溪道:“只可惜一计不成,赵平利欲熏心、有意凭人多势众来抢夺寿礼。”
龚鲲笑摇了摇头道:“没那么简单。赵平此人虽武艺不错,却并不如钟珩精明。我若没猜错,钟珩后来领着那群山贼过来,是来火拼的。”
众人一愣。
龚鲲道:“这两个头领当中,显见赵平地位在钟珩之上。且不论武艺如何,单从头脑上,钟珩在赵平之上。钟珩想谋赵平的位置也不奇怪,谁愿意被一个比自己笨的人压着?只是平白无故的他怎么谋的到呢?除非是赵平死了。”他轻轻一笑,“大约昨日白天的事儿,他并没有悉数对赵平说明白。例如,那十六把三连发的小弩。”
贾环“哦”了一声:“我说么,纵然没有西洋火。枪,单凭那些小弩要射死赵平也不难的,他怎么就敢愣头青似的往上闯呢。”
龚鲲接着说:“钟珩既然是个被派去收编山贼的,他后来去见赵平的时候应当是一个人去的、没带着山贼这边的人手。故此赵平并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何事——没有旁人做佐证,随钟珩信口编排就是了。赵平想着,他们人多,又是正经的官兵假扮的,本事都不弱。若咱们府里都只带着寻常的镖师、纵然加上高家那些兵士,依着他的本事也能全身而退的。另有,他既是首领,他背后的人盯着这些寿礼大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若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放咱们走了,他回去不好交代,因而有了夜袭之事。反观钟珩,先是来与琮三爷谈好日后的销赃生意,而后故意与赵平翻脸、负气离去,招呼了他自己收服的那群寻常山贼,不早不晚,单等咱们两家打到了一半的时候忽然露面。依着幺儿白天露给他的习惯,杀贼先杀王,保不齐那时候赵平已经被小弩射成刺猬了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