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磐问:“依你看,这账册子记的是什么?”
林海道:“那个不见的铁匠乃是淮扬一代极著名的巧手,姓王,人称菜刀王。既然与他纠葛在一处,最大的可能就是兵刃。”
司徒磐脸色一变。
“依着上好的刺刀之价钱来看,他这账目中的‘柴’价将铜钱换做银子倒是说得过去,碳价换做银子也与一整套军中铁甲之价相当。”
假此物之名义做彼物之账本是做假账的寻常手法。司徒磐将那册子翻了翻,越翻面色越难看,终是“啪”的砸在案上。过了好半日才问:“何以知道是徐宏所为?”
林海道:“那私盐贩子便是从豫章来的,故此我先疑心徐宏。自然也保不齐是旁人。”
司徒磐心中默默将南边武将一系从头到尾反复掂量了个个儿,终于道:“唯有他了。”
林海点点头,道:“此事太大,又皆为猜测,我不敢冒昧上奏,故此先来与王爷商议。”
司徒磐叹道:“如海啊,你也是愈发谨慎了。你单领着盐课一系,许多事委实不知道。既有疑虑,若早些密报进京,我们也好早些动手查去。”
林海垂目道:“确是我思虑不周,平白纵容了他约莫两年。”
司徒磐又将那账册子拿起了细看一遍,道:“依着这数目,徐宏胃口不小;加上空饷人数划归他的私兵便愈发了不得了。也不知江西这会子成了什么样子,他纵然当下便与朝廷翻脸,佣兵一方保不齐是能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这两年纵容的也好。他既有察觉,若当时便死咬着查下去,只怕行事愈发紧密,未必好查;万一逼反了他就愈发麻烦了。”
林海拱手道:“多谢王爷不责之恩。”
司徒磐微笑道:“我说的是实话,并非替你开脱。只是到了三哥跟前,只说你当年得了这本账册子觉得奇怪,却一直不明所以,今日特拿来给我瞧。我二人分析了半日方推测出前头这些,大惊,我这就进宫面圣去。”
林海忙躬身行礼:“谢王爷代为遮掩。”
司徒磐摆手道:“你我二人多少年的交情,何来这些虚礼?你不别扭我都别扭。”
林海轻轻一笑,起身告辞,司徒磐送他到书房门口便止步了。才回到案前拿起账册子,林海又回来了。
他苦笑拱手道:“方才忘了一事,求王爷帮忙。”
司徒磐笑问何事。
林海摇头长叹道:“荒唐啊!实在不知如何启齿。身为朝廷命官我都觉得丢人的紧。”遂将杨衡被冤前后说了。他虽知道劫狱的是荣国府的人,只说那人乃是“杨衡早年在绿林的朋友”。末了道,“只怕是五城兵马司根本查不出真凶是谁,又为镇国府所迫,才随便寻了个顶罪的。偏顶罪的又让人救走了。”
司徒磐闻言愣了半日,也苦笑:“虽然荒唐,倒是不奇怪。”
林海道:“杨衡这些年早已改邪归正,实在难得。我才刚进京,又不便大费周章同赵大人不虞、里头还牵连着镇国府。况他那朋友救他出来也是非法。有心就这么算了,赵大人这般一弄,他的户籍怕是都让人销了。”
司徒磐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横竖赵承心中清楚是怎么回事,纵然路遇杨衡也不会多言的。户籍好办的紧,我使人说一句便是了。”
林海忙拱手道谢,乃再次辞去。司徒磐命人取衣裳来换了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