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点道:“不是。那人是个山贼,已在那儿住了七八日了,性子极闷、不爱说话。荣国府大房下头许多铺子替人销赃,他们便是极大的一处源头。琮三爷没告诉我他的名姓。那人数日前问过三爷究竟拐弯抹角、偷偷摸摸、十万火急的喊他来作甚,三爷只说让他好生住着,过些日子自然知道。昨儿下午三爷往他屋里去,也不知与他说了什么,足有大半个时辰,又笑眯眯背着胳膊从西厢房出来。又过了足有一刻钟的功夫,那人从里头跌跌撞撞跑出来,含泪朝三爷磕了三个响头,青砖都磕碎了!三爷摆手道,这不是碰巧么?干嘛呀兴师动众的。便回屋了。那人望着他的背影又磕了三个。”
钟威心中莫名的一跳:“那人多大年岁?什么模样?”
起。点道:“显见是绿林中人,又黑又壮,与将军年岁差不多,大约小些。平素皆是大胡子,听说今儿早上不知何为将胡子刮了。我一早有事出去,没看着;兄弟们说好看了许多。”
钟威方才那点子莫名的心悸立时散去,旋即怅然,道:“保不齐便是当日他们家请去劫狱的山贼。”
起。点道:“这个我倒是问过,他说不是。”
钟威点点头,转身往西厢房而去。因抬手拍门,就听“噔噔噔”几声急急的脚步,门猛然拉开了。只见里头立着一人,身穿寻常的青布衫子,头上包了块头巾。饶是他早已被晒得黝黑黝黑,钟威一眼就认出来了——正是他那个十几年不见的侄儿钟珩。不待开口,眼泪刷的往下掉。钟珩就在门口双膝跪地,使劲儿磕头。
钟威晃了片刻的神,方迈步进门弯腰去扶他。钟珩不肯起来,只管不住的磕头。钟威强扶了他的肩膀将他拽起来。爷俩对视了会子,彼此搀扶着走到里头,抱头痛哭。
起。点一心挂念着西厢房,听见那里头传来哭声便想去瞧瞧。
贾琮一把拽住她:“干嘛干嘛!别去打扰人家。”
起。点问道:“那位山大王是什么人?他们哭什么呢?”
贾琮横了她一眼道:“人家家破人亡这么十几年,劫后余生,彼此唯一的亲人见面还不让人哭啊!”
“什么?!”起。点大惊,指着西厢房道,“那……那位大王是……玉郎君钟珩?怎么那么老!看着与钟将军差不多年岁。”
贾琮叹道:“一个人十几年跌跌撞撞江湖求生,能不老么。绿林那碗饭不是那么好吃的,这厮还不定吃了多少苦。”又朝那头望了一眼,“今儿一早我让你买六十条新手帕子来就是给他们爷俩预备的。这会子瞧着,六十条不知够不够使。”
起。点惊喜片刻,埋怨道:“怎么早不告诉我?”
贾琮嘿嘿了两声:“众人皆猜出来了唯你猜不出来怪我咯?”
正文 第237章
话说钟家叔侄相见,涕泪横流,引得外头原本在议事的兄弟们皆没了心思,便说起他们家的事来。
贾维斯道:“钟珩这个名字倒不像是寻常武将子弟。”
起。点道:“他外祖曾任殿中御史,因刚直犯上被先帝杀了。后虽平反,终究家道中落,他母亲嫁与武夫。这名字大约是他母亲取的。”
贾琮嘘道:“果不其然。但凡天子是头猪,朝堂上不是猪的大臣不论文武皆会冤死或是丢官。”
众人也叹了几声,起。点遂问他们可知道这些年钟珩是如何过的;众人说了他们相识经过,都赞此人有真本事。
因钟珩是水溶的心腹山贼,贾家平素与他极少联络,而此事又不想告诉水溶,便托柳湘莲从贼道使法子单独见了钟珩。柳大王只拿些玄乎的话告诉他此事千万要紧、与北静王爷无干、让他自己速速悄然进京,方将他哄来了梨香院。
起。点听闻大惊:“北静王爷手下有山贼?”
贾琮道:“朝廷缴了人家的兵权又不收走王位,不就跟夺走人家的佩剑、让人家白手捧着一箱金子一样么?还不许人家偷藏一把匕首防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