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在外头说:“那会子三郡主你年岁尚小。那个年岁滑过胎,很容易造成习惯性流产。你成亲才三年,牛大太太就着急把一个庶子养在你跟前,显见是个懂行的。她自己年轻时在这上头吃过大亏,少不得会去学这些知识。她大概觉得你今后再养不下孩子来了。不过么,我有个疑问。牛大奶奶蒋氏乃平原侯府之女,她可知道么?她知道你这个年岁滑胎、日后可能会很难养下孩子来么?须知她和牛继宗已有了两个嫡子。还有牛继宗,他真的不知道他媳妇做了什么?身为牛家这么一个武行之族的嫡长孙却不能习武,他的压力想必很大。人,尤其是教养良好的人,在不要紧之事上大都是公正高尚的。一旦什么事与自己有了要紧的利益牵连,什么良心啊道德啊统统都见鬼去了。”
穆氏不禁喘了起来,手里紧紧攥着帕子。良久,猛然回过神来,厉声喝到:“贾先生离间我们府中两房情谊是何目的?”
贾琮哂笑道:“我根本就不认得镇国府的人好么!再说你们两房的情谊难道是我离间的?不是蒋氏离间的?”
陈瑞锦在里头提醒道:“瞧三郡主这神色,怕是在猜度你打的什么心思,你好生把这一节说明白了。”
“得令!”贾琮立在外头躬身抱拳。思忖片刻道,“我很少撺掇女子离家。无他,这年头的女子多半无志。或是少年时也曾有过志气,年月消磨,回首时恍然发觉自己的志气幼稚可笑。或是曾满怀希望,只是失望太长变成绝望;翻回头去想着,早知如此,还不如不要有希望的好。成亲后只守着小院子,赏花烹茶、相夫教子。虽然日子不尽如人意,忍忍也就过去了。若要打破这安稳日子,便如同一场赌博。成了自然好,万一不成呢?十赌九输啊。然而我得再说一遍,会看上施黎的女子安分不了。郡主何不试试?说不得能过上更痛快些的日子?”
穆氏冷笑道:“更痛快的日子?我如今的日子已是极好,哪里还有更好的?”
贾琮道:“你听说过只身收服数万海盗、打下爪哇国的周小兰么?还有我们台湾府的林军师,运筹帷幄、智计百出,沙场老将折服于她旗下。我家四姐姐也走遍了大江南北,日子过得极精彩。蜀国有位女匪本是剑南节度使方雄的亲孙女,如今已成了绿林枭雄。没本事的燕雀才知足檐下,有底气的鸿鹄不惧九霄。规矩从来只能约束住最底层的人,因为他们无力改变。三郡主,世界很大,你要不要去看看。”穆氏咬牙不语。
默然片刻,陈瑞锦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来:“这是贾琮哄人帮他赶写出来的。”
穆氏翻开看了几眼:“荣国府宝二奶奶的字迹。”
贾琮在外头叹道:“我们府里会写文章的人这会子都做正经事儿去了,珠大嫂子么我又不敢托她,唯有哄了宝二嫂子赶出来。为了这个,我答应替她寻出借口来放她去南边玩些日子。可怜见的,一般儿也是个大将军之女,自打嫁进我们府的大门还没离开过京城五百里。”
陈瑞锦道:“依我说还是她自己想不开。二太太的病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她只是儿媳妇、又不是女儿天生的会牵挂母亲,二太太也不缺人照看;就被个名声压得动不得,何苦来?”
贾琮道:“如今看来环三嫂子喜欢游山玩水。她多出去几趟,也能引得宝二嫂子放开些。说起来,在家中困得最久的还是珠大嫂子。我小时候在她跟前念过书,她本也是个活泼性子,什么时候寻个由头哄她也出去逛逛才是。纵不去外洋,在国内逛逛也不错,大山大河那么多。兰儿也不小了,她再不出去都要走不动了。只不知会骑马不会。”
陈瑞锦笑道:“不是说当年学骑马最快的是琏二嫂子?”
贾琮也笑:“我老子素来将儿媳妇当外人。唯有那回见她骑马学得快,瞧她比琏二哥哥顺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