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也不大认得字,帐房的先生们还不曾来府里呢。管事心惊肉跳在屋中转了几个圈儿,想起府中客院住着些清客先生,赶忙跑去砸了西廊下一位清客的房门。那清客迷迷瞪瞪的醒了,听这管事手舞足蹈说了半日才明白过来。拿过匕首和信一看,信封上写着:世子亲启,急。清客不敢拆开,更不敢怠慢,与管事一道将大管家闹醒了。不多时,世子终于被闹了起来。
世子拆开信一瞧,写信之人自称是“别国细作”。他说他知道了三殿下和荣国府的贾三爷正在查小郡主女转男胎一事,故此日日在三殿下府门口守着,为了的瞧一眼贾三爷的脸色。昨日也是如此。
昨日贾三爷从三殿下府中出来,起初面色沉沉,上了马之后忽然一笑。虽不知是什么缘故,干细作这行的须得细致些,他遂悄悄跟着贾三爷。不想贾三爷竟是上点心铺子买点心去了。细作本以为今儿又得空手而归,正欲回家吃饭,却看有人喊贾琮帮他买点心。细作不认得那人,遂多呆了会子。随后便看见贾琮与那人拎着点心去吃茶。再后来贾三奶奶也来了。过了会子,他们两口子竟与那人一道走了,且显见那人是领路的。细作又远远的缀在后头,跟着他们穿城而过、直跟到了竹枝巷一座古怪的大宅子前。因不敢靠近,细作只远远的偷窥了几眼。他们只在那宅子门口站着不曾进去,贾先生扯着嗓子唱了十几首小曲儿!然后他们就打道回府了……本细作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贾先生两口子究竟是去干嘛的。身为一个武艺平平的外国细作,查一座古怪的宅子实在太冒险了。细作回去想了两个时辰,决定把这条情报免费送给蜀国世子。不知道贾先生告诉世子此事没有?倘若没有,他来蜀国是不是别有公务?
世子捏着这信思忖许久。他倒不疑贾琮。贾琮若对蜀国或是他本人有歹意,上回就不会帮着蜀王挖出地道里头的七阴阵,也不会戳穿丁忘机母子以假乱真之计。只是贾琮亦非蜀国之臣,不过是盼着蜀国多占外洋土地罢了。出兵外洋的不止蜀国,还有燕国吴国,如今又添上了庐、楚、秦、鲁等国。那宅子若与其余诸国有瓜葛,只怕贾琮是不会管的。虽明知道这个写信之人不怀好意,世子竟没法子熟视无睹。他遂立命人请裘良大人过府。
天还没亮呢。裘良睡梦中听说世子有急事请他,吓得一骨碌坐了起来,急匆匆换上出门的衣裳赶过去。二人相见后,世子只默然递了那匕首上的书信过去:“昨晚上有人塞在我府上侧门门缝里头。”
裘良亦看罢大惊:“这……”
世子道:“我想着,此人所言大约不假。”
裘良道:“他既是细作,为何不暗查?”
“裘大人看呢?”
裘良想了想:“莫非他知道那宅子是谁的?或是,吴国细作发觉贾琮与燕国细作有往来、故意引我们去查燕国细作?”
世子道:“不论这信上所言是真是假,先查明了再说。”裘良领命而去。
裘良是个能干的,早年在京中夜捕贼盗也不知多少回了,深知这些人风吹草动便惊醒。立时回去点了八百火。枪队,趁天色尚暗,如虎狼一般直扑竹枝巷那宅子,眨眼便围了起来。裘良亲自骑马围着那宅子转了两圈,见已水泄不通,遂命人拍门。许久无人应答,兵士遂开始砸门。那门实在太破,没两下被砸出一个窟窿,众兵卒一拥而入。
众人举着火把进去一瞧,里头空无一人。偌大的宅子灰扑扑的,仿佛许久没人住。偏地下、桌案皆极干净。裘良是做哪行的?立在前院中张望一眼便瞧出端倪来了。指着右边小院的天井道:“水缸里有水。”又命人去看厨房。一时那兵士回来道:“厨房里有米有面有水。”裘良点头,命细搜。不多时,兵士们在许多屋子里头找到了被窝,上有余温,显见有人刚走。只是寻不着人,里里外外都寻遍了,不知那些人是插翅膀飞走了还是土遁了。
若是旁人来搜,必苦苦猜度寻蛛丝马迹;裘良却是亲自查过先蜀王府地道者,后来也查过丁忘机家的地道,故此最先疑心的便是地道。乃命将地下的青砖掀起来、一寸寸的地皮翻。人手不足再调些来。
兵士们掀青砖时,裘良自己负手四处转悠。这宅子大的很,裘良慢慢的细看。转到花园子旁边一处小院子,蓦然抬头,老头儿看见院门口竟立着一对门墩子。寻常门墩子都在大门口,少有内宅院门口也立墩子的。再一看,不禁皱起眉头——这门墩子竟是一对石头狴犴,且院墙也比寻常内院之墙高出去许多。裘良抬腿正要往里走,忽有种古怪之感,生生的收回步子。他乃命身边的兵士:“多叫些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