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帮着烧水。”
苏澄拿袖子拭了泪,点点头,紧抿着嘴拿起脚来就走。伙计跟在她与真明身后。走了一阵子,伙计轻声问真明道:“这大小姐何苦来吃这些苦。”
真明道:“她若不吃这些苦便不能出后院,想出后院就得吃苦。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路是自己选的。”
三人到了外头,道士们已支好了一溜大锅烧起水来。苏澄在旁帮着烧碳。她并不会这个,好在人聪明学得快,立着看别人烧了会子便明白了,自己转到边上一个大锅旁烧起来。真明捻着胡须连连点头:“这丫头太聪明了。她若关在后院可惜了得。”
伙计叹道:“只不知苏大人会不会听她的。”
真明含笑道:“你放心,那位梅大夫断乎不会有事的。”
不多时,大锅下都已燃起旺火,各位烧火道士和苏澄脸上也灰扑扑的。苏澄出了一身汗,稍稍舒服了些,乃走到真明与伙计身边,拿袖子拭了拭额头上的汗:“眼下最要紧是的把这些人迁移去别处,不然涨水就不好办了。”顿了顿,苦笑道,“老鼠被吃尽了也不是坏事。鼠疫不容易流传。”
真明道:“这么多人,安置去哪儿?”
苏澄耸肩:“谢鲸留了那么多产业,如今都充公了,暂且安置他们不是问题。”
伙计拍掌道:“此事我想破了脑袋毫无法子。”
苏澄随口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没权力动谢鲸的产业,故此想不到。”
伙计又说:“涨水之日城中也淹得厉害。”
“但凡城有内涝,只能是城市基础建设排水能力不足——贾四姑姑说的。”苏澄回头望了望围在四周眼巴巴等着吃粥的灾民,“他们当中也不是全无有力气之人,雇来开挖排水渠。小雀的哥哥那种劳力也雇来。本该炮制地下排水管道的,眼下显见是来不及了,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伙计道:“牢狱之人也多有劳力。平素富户时常同狱卒买他们出来干活。”
苏澄一拍脑袋:“那里头肯定还有许多冤枉的。”
伙计哼道:“许多?”
苏澄望天:“一桩桩案子都得重审,我的天——我老子不得累死啊……”又叹道,“所以什么事都丢给知府老爷根本不对!哪件不要紧?审案也是要紧的,安置灾民也是要紧的,开挖排水渠也是要紧的。”
真明道:“不止。前几日杨千里那老东西特同贫道说,今年怕有大水,比旧年还大些。”
苏澄愕然。不禁移目张望了几眼等粥的灾民,抱头“嗷”了一声:“他怎么不早说!这都四月了,什么都来不及!这可如何是好!”顿了顿,忽然“啊啊啊啊——”仰天大喊起来。
真明忽生出几分怜悯来,劝道:“旱涝之灾自古以来就难有法子。现在才四月,早些预备好粮食救灾还来得及。”
苏澄犹如被抽了筋似的,有气无力道:“那已经是马后炮了。纵然救下些灾民,让大水淹死的定然更多。人口啊……江西都成这样了。再让洪水冲走些人口,真的就不知道哪年能兴旺起来。”她双目忽然跳起神采来,眼珠子转动、脑中思索、口里念叨,“首先得向朝廷求工部治水的能匠。治水许是来不及了,至少他能看出哪里容易决堤,先转移走百姓。一面往吴国岭南等地多多的买粮食备用。还有就是今年这一季立推种西洋马铃薯。这个收起来快。种水稻很可能等不及收割就让水泡了。”
伙计在旁提醒道:“来不及了。春秧早已插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