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氏笑道:“不会下蛋的母鸡……嘶……”她猛然想起,这般人家自己不会下蛋不要紧,男人可以替她从别人窝里掏个送她。遂说,“既是老三宠她,如何不给她个儿子?”
“怕是还没死心呢。”于嬷嬷道,“再过几年再生不出来,大约就要送她一个了。”
娄氏点点头,又皱眉:“倘若当真打的是那孩子的主意,只怕王爷看好了这哑巴。”
于嬷嬷低声道:“依着荣国府的德性,并他们家养的女儿个个抛头露面——全都在台湾府当小吏呢——娶是不大好娶的。想拉拢他们家,唯有嫁人进去了。何况他们家这一辈的几个爷们全都不纳小老婆。漫说在京城,在举国都算是独一份了。要说建安公主会嫌弃那小郡主身份太低不肯要……娘娘,马氏日后若得了儿子,不论是生的是养的,只怕登时会动手去谋王妃之位。”
娄氏倒吸一口凉气。但凡“燕王有意将小郡主许给贾环嫡长子”之猜测可能得成,其意恐怕就是燕王想换世子。且燕王是个极明白的明白人。他既起了这主意,必是看好马氏能教导好那小郡主。长子虽不如次子贴心,终归是自己生的。娄氏不觉站了起来,“去查。细查这个马氏,挖地三尺也要挖出她的根子来。”于嬷嬷应声出去。刚到门外,又让娄氏喊了回去。默然良久,娄氏道,“备车,我要回趟娘家。”
娄氏遂去娘家与她兄弟闭门商议良久。
虽说燕王世子并不仰仗外祖舅父,娄家终究是王妃母家,门客不少,各色手段也不缺。立时查起那个马氏来。俗话说,蛇有蛇道、鼠有鼠路。人牙子这一行虽杂,出挑的人物儿也只那么多。娄家并未费太多事便寻到马氏的底细。此女本是个鲁国的乡下姑娘,因老家遭难投奔族兄。族兄见她模样儿好,送她入富贵人家做小妾,过几年又让太太卖出来。颠簸了好几道人牙子,终让一个贩木材的买走,说是要献与贵人通门路。只可惜那木材贩子这几年没到京城来,不知他将此女送了哪个贵人。木材贩子断乎没法子直接给燕王的儿子送美人,且在他们眼中随意一个小官都算得上贵人。故此娄家猜,木材贩子只将她送了老三手下一个什么官儿,那官儿改送给老三。人牙子倒记得,马氏本名叫做马香珠,与木材贩子同来的一个先生替她改名马翩然。
再与安插在老三府中的钉子联络,得知马氏平素极少出门;出门要么是烧香拜佛,要么便是去一家名叫“金粉世家”的银楼瞧首饰、只是买得不多。京中贵女都知道金粉世家。这铺子出的首饰做工精细且新鲜有趣,偏价钱贵了些,去里头逛的都不是寻常女子。
娄氏得了娘家的消息,总觉得有哪里不大对。自己细想一番,忽然明白过来。马氏若不爱招摇,为何时常上金粉世家逛去?纵然不买东西,不怕惹得府中一干女人眼红么?莫非诚心去同什么人说话儿?金粉世家她也知道,背后东家是平原侯蒋子容之妻、忠明候薛蟠之妹薛氏。这薛氏端庄娴雅,不大瞧得上姬妾之流,不该与马氏有瓜葛才对。想来想去没个结果,遂让家里留意马氏,她下回去金粉世家时好生瞧瞧。
数日后,马氏当真又往金粉世家逛去了。娄家使了人在三殿下府门口盯梢,听见说马氏出来了便悄悄靠近了些。遂听马氏的丫鬟说,“去金粉世家”。盯梢的拔腿就跑,跑回娄家报信。娄家立时另派了两个女子上金粉世家接着盯梢。这一盯不要紧,盯出了马氏一个天大的短处。
马氏扶着丫鬟在店中逛了会子,又上二楼。二楼都是些极贵的物件,有三十来岁的媳妇子跟着讲解,称作导购娘子。马氏看首饰时,同她说话的那个导购娘子为人极热情,还拉了马氏的手。马氏趁势悄悄往她手里塞了个什么东西,便笑道:“我先自己瞧瞧,娘子也歇会子。”导购娘子便退下了。马氏在二楼慢慢悠悠逛了许久,导购娘子又回来了,满脸堆笑的于她说了半日的话,并塞了个东西回她手中。不多时马氏便走了。娄家盯梢的女子明明白白看见一个不足三十岁的男人从二楼窗户里探出头来盯着马氏上车、直至车走没了影子。那眼神分明是在看情人。
乃又查这男人。此人名叫丁滁,乃是金粉世家的账房先生,鲁国人,大前年刚来的京城。再让三殿下府内的钉子细细回想,马氏就是从大前年开始爱逛金粉世家的。
娄氏拍案:“这个叫丁滁的既是她同乡,保不齐与她早早认得。”
娄家下头也有狗头军师,遂出了个主意。使人上五城兵马司去告状,说丁滁偷盗了自己祖传之宝,还说这宝物本来奉了祖父之命欲献此宝给燕王换官职。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赵承最是个油滑的,从不得罪权贵。见是王妃母家的大管事替好朋友出头,也不详查,先打发人把赵承抓回衙门再说。那头报案的失主在丁滁家中翻找一番,并未找到自家的祖传宝物,乃讪讪的说可能弄错了。赵承自然不敢追究,遂胡乱编排了些鬼话把丁滁放了。丁滁次日便搬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