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秦可卿道,“整编过后,他从前吃的空饷不能再吃了、也不能命兵卒帮他们家种田了。他家田地多,一时上哪儿找那么多佃户去?空着不种要罚重税的,留在燕国实在不划算。摄政王欢欢喜喜送他去齐国祸害齐军去了。”
姚氏怔了怔,半晌才说:“原来是这个缘故。怎么四处传说是贾维斯将军排除异己呢?”
秦可卿道:“因为辛怀正等人还没走。万一齐国听说了真相不肯再收他呢?待他到了齐国且得了军职,自然有人替贾维斯澄清。”
姚氏哑然失笑:“贾将军委屈了。”
秦可卿瞧着她道:“莫笑。待他整编完了步军营就来帮我翻译梵文如何?”
姚氏爽利道:“我也弄不明白那些军营。瞧贾将军这意思,显见不会做不成了。我正闲得难受,如今便可替秦掌柜效劳。”
“那感情好。”秦可卿喜道,“我明儿就让人给你送资料去。”
“好。”
次日,秦可卿果然打发了个小姑娘去徐府给姚氏送资料。姚氏这些日子实在闲得难受,昨日还特绕了一趟娘家、从她祖父书房取几本梵文书籍。见了这小姑娘很是欢喜,招呼她坐,打听她姓名年岁、在秦东家那儿做什么呢。
小姑娘一一作答。她叫贺小南,本是个孤女,自小养在养生堂。后进了清华慈善女子学堂念书,大名儿都是校长贾安娘取的。旧年毕业,让秦可卿从学校挑走,如今在故宫博物馆筹备处负责文书类的活计。今儿送来的是些器皿上的梵文拓片和梵文炭笔临摹稿。
姚氏一看那临摹稿画得精细如丝、栩栩如生,不禁赞道:“好画!”
贺小南道:“这是我们聂研究员画的。”
姚氏已留意到画角有三个字,聂春绘。虽是炭笔字,却极有风骨,又赞道:“我也买过炭笔来使。虽方便,却难写出好字儿来。这位聂研究员竟能拿炭笔作画、写的字还这般好,真真难得。”
贺小南笑道:“这算什么?莫看他年岁不大,他是我们博物馆最有才学的,什么都知道。各色古董是哪个朝代的、做什么使的、用什么掌故,他都知道。”她顿了顿,“只不认得梵文。”
姚氏笑道:“偏是你这小丫头嘴甜。”
贺小南又取出一封信来:“姚女士,因为你这活计与聂研究员是接口的,为着沟通便宜,你二人日后少不得多有通信往来。这是他给你的信,算打个招呼。”
那信不曾封口,姚氏直取出来瞧。虽说的不过是“望君不吝赐教”之类的俗套,文采却不俗,不卑不亢、典故使得精妙。姚氏心中暗赞:这位也不知是聂姑娘还是聂奶奶,真真高才。可笑早先我竟以为自己之才乃是闺阁当中少有的,原来不过井底之蛙罢了。也不知日后可能得见她真容。又一想,等自己孩子生下来,少不得能认得她的。乃微笑起来,看着信道:“烦劳你告诉这位聂研究员,我本才疏学浅,当不得她如此赞誉。虽略知道点子梵文……”她又笑了,“罢了,我回信与她。”贺小南忙挽起袖子替姚氏研磨,姚氏取了案头一张笺子提笔回书。待墨迹干了,贺小南留下资料带着回信走了。
一时姚氏身边的丫鬟们围拢过来,好奇想瞧那些画。姚氏让她们仔细些。丫鬟们虽不认得字,也惊叹画儿画的好。有一个问道:“这画儿是何人所画?”
姚氏道:“是位女子,年岁不大。”又叹道,“我竟不如她远矣。可知人上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