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卢先生进了书房,贾琮变身成周冀, 两个人笑呵呵拱手寒暄坐下吃茶。卢先生装模作样扯了几句昨日酒宴,道:“有件事, 在家昨晚上就想说, 憋了一宿。因看周先生性情豁达,想来不会恼怒。如有得罪, 还望周先生莫怪。”
周冀道:“卢先生有话请讲当面。”
卢先生低声道:“周先生昨晚那首七绝委实好。只是……失粘了。”
周冀“哎呦”一声,拍大腿道:“委实失粘了。惭愧惭愧!”忙站起来拱手, “卢兄昨儿怎么不提醒小弟一声?”
卢先生是个伶俐的,顺杆子便往上爬:“周贤弟瞧着酒量不大好。昨儿你多吃了两杯,故此有些迷糊。李杜都出过律嘛。何况周贤弟昨儿分明是口占来的,不曾细思量。”
周冀连说“对不住师尊”, 罚了自己三杯茶。二人霎时熟络许多。遂谈论起诗词来。卢先生吟诵了自己的两首得意之作,周冀也吟诵了鲁迅和郁达夫两位先生的两首名作,当即把卢先生比了下去。卢先生钦佩不已。因问起其师出。周冀道:“文章写的不好,连考两科皆不中,愧对先生。还是不提他老人家名讳的好。”卢先生也不深究,改说起齐国之风土人情来。
约莫谈了小半个时辰,卢先生提起了燕国。他道:“自从燕摄政王主政以来,新策叠出,势如雷霆。还没来得及琢磨他们此策可能行,他们已经行了。还没来得及打探先头之策有何功效,他们已出了新策。应接不暇。”
周冀笑道:“这个真不奇怪。燕策都非新策。每一项都是最早在台湾府试验过,而后推至东瀛燕属,而后两广。最长的已试行了十七八年,最短的也有五六年,不合适之处也都修改过。故此,每策出后大略会有什么反应、当如何应对,政事堂的老爷们悉数知道。”
“原来如此。”卢先生点头,乃瞧了他一眼,“周贤弟如此清楚,莫非有什么门路?”
周冀含笑道:“卢兄倘若将《燕京周报》从第一期看到最近一期,这些都在其中。且平素都有宣传队在街头宣传解释给百姓们知道。”
卢先生哂笑道:“那些白丁听得懂么。”
“多听听就懂了。”周冀道,“燕国必是要开民智的。”
卢先生叹道:“那谁还肯地头劳作。”
“依着正月里的《燕京周报》新年贺刊所云,京城的建安理工学院和承天府的星舰学院正在联手做几种机器。拖拉机可以翻地,还有插秧机播种机收割机之类的,日后一两个人驾驶那些机器便可干如今数十个人才能做完的农活。米粮少不得愈发便宜了。”
卢先生大惊:“那其余人口呢?”
周冀道:“去工厂做工,如此日常用的物件也会更便宜。管子曰,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
卢先生眉头紧皱,许久才道:“人皆碌碌奔忙,岂能得闲知礼节荣辱。”
周冀道:“东家老爷辞官归隐方得闲东篱采菊。他家中的老佃户日日劳作腰酸背痛,惟愿早一刻上炕躺着,哪有闲心思看什么花儿朵儿的。若有了《燕京周报》上那些物件,农户们做事也没那么累,并有同僚换班。闲功夫多了,读书认字、吹笛作画,方有可能。卢兄,别国我不知道。在燕国,不论皇帝世族皆再难垄断知识了。”
卢先生一愣:“什么垄断知识?”
周冀微笑:“卢兄得闲上京城走一趟,去街头书局或大学图书馆看看。横竖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