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道:“我在这头闲逛,想买两匹缎子做衣裳。那边的鸿福居新到了好货。”
安大姑娘神色一动:“哥哥, 咱们去看看衣料子吧。”
安学敏见她想买东西,立时笑开了眉眼, 口里还抱怨道:“你的衣料子还不够多的?”
老头笑道:“说不定这位小姐是想给哥哥做衣裳呢?”
安学敏假意叹了口气道:“她有那份心就好了。”
遂结了茶钱,兄妹二人同去买衣料子。那老头背着胳膊跟他们一道, 还帮着参谋了半日。
安学敏瞧妹子挑的料子皆是男人惯常穿的颜色式样, 便知道她心思没对路。乃咳嗽两声道:“听说南边的女人都不做衣裳了。官府提倡买衣裳, 尤其不鼓励在衣裳上绣花。说是女子若把精神都拿去绣花,便没功夫做正经事。”
安大姑娘一愣:“什么是正经事?”
安学敏指着这铺子里的伙计道:“他做的就是正经事。”又指账房先生,“他做的也是正经事。”又指门外路过的巡街衙役,“他们做的也是正经事。”
安大姑娘这才想起前些日子丁眉所言, 世子不喜欢把心思放在男人身上的姑娘。偏她自小受母亲先生教导,早已习惯“对男人好”他们便喜欢, 一时转不过来。乃恹恹的丢下手中衣料。“不买了。”
那老头在旁摇头道:“如他们那般,女人都做事去,家里不得乱套?”
“还真没有。”安学敏道,“于国家而言便是解放了一半的劳动力,自然愈发昌盛。再说, 穿着浑身绣花的衣裳和没绣花的, 有什么两样?男人多半留意不到, 白费许多心力。委实不如把那功夫花在有用之事上。故此联邦诸国比咱们强。”
老头依然摇头:“礼崩乐坏、瓦釜雷鸣。你们等着,早晚遭天谴。咱们蜀国才最好,男女各司其职,安稳现世。”
安学敏苦笑了下,低声道:“咱们能安稳现世那是因为人家撤走了游击队。”
安大姑娘大惊:“游击队是联邦派来的?”
“是。”安学敏道,“为了逼迫蜀国废奴废贱籍。”
安大姑娘喃喃自语:“原来那阵子国势危急如斯,世子何等艰难。”
安学敏连连摆手:“你想错了。世子巴不得早早废奴,是太上王不让。联邦反倒帮了世子。他们若不出手,世子只能干着急。”
老头思忖片刻正要说话,安学敏瞪了他一眼,挪动半步拦住老头的视线,使之半分瞧不见安大姑娘。老头淡然道:“年轻人多半冲动,不知天高地厚、听到看到什么便奉为真理,巴不得立时照着学来。殊不知皆盲目短视。此时就该有长辈教导教训一二,不可任之肆意妄为。”
安学敏哂笑道:“敢问蜀国最终是废奴了还是没有。”
老头道:“时候未到,且等着便是。”
安学敏摇头:“老先生,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乃看了眼妹子,“不买了是吗?那咱们走吧。”不待安大姑娘回过神来,拉了她便走。老头也不跟着,负手立在铺子看他们急行了数十步才渐渐慢了些。
安大姑娘已瞧出不对劲了,问道:“大哥,那位老者是何人?”
安学敏看了看左右才说:“是我们学校的一位先生。日日跟同学们说些‘时候未到’的虚话,巴不得旁人和他一样。我恐怕你受他撺掇。”乃叹道,“丁大人曾说,人皆巴不得规矩利于自己。如今王太后的规矩于你有利,世子府的规矩于你不利。你若信了方才那位,巴望着总有一日王太后强迫世子改掉府上的规矩,只会白白虚熬掉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