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是路边拆迁中的旧建筑物,疮痍遍布,凌乱不堪。苏牧不明所以,仍是缓缓停住单车。
跳下单车,方小童已飞快地跑了过去。
拆了一半的残破石灰墙,地上乱七八糟的混凝土石块与旧砖瓦片,形成杂乱无章的垃圾群。东角有一棵挂着文物保护牌子的粗大榕树,树干约莫两人合抱,枝繁叶茂地遮挡着一片原本是院墙的断壁残垣,就在断壁角落,有一只残破的粗瓷大水缸,或许因为夏季多雨的缘故,里面尚有大半的水……
见她呆呆地站着,苏牧走了过去。顺着她目光望去,却怔住———只见那残旧的粗瓷大水缸里,水面上浮着一朵花盘硕大的花,雪白雪白,在黑夜里迎风盛放。
“是莲花。”他脱口说,“九品香水睡莲,夜晚开放的花。”
只见那株莲花遗世独立,花瓣白到几近透明的色泽,花瓣重重,无限绽放,在寂静的废墟上散发出惊心动魂的香气。
“这么美!”她轻叹,它的主人呢?怎么舍得遗弃它?
静默中,那朵莲花,香气越发浓冽,生生迷惑了赏花人。
“要带走它吗?”他问。
她缓缓摇头,很自然地坐到旁边一块石板上,姿势像是守望。
苏牧瞧在眼里。小童她……对于爱极了的事物,从来都不是急急占有或是急急带入自己的世界。她有一种少见的仁悯,总是以最尊重的方式去守望,并给予对方最大自由,从不干涉过问。
“这么美的花,没有人欣赏珍爱……”她叹口气,这世上有几个人懂得惜取?又有几个人会停下忙碌的脚步,来观看一朵莲的盛开?“苏牧,我们能陪它多久就陪多久好了。”
苏牧点点头,坐到她身边。
拿出了手机,生怕打扰似的,她小心翼翼地对准那朵莲拍了起来。
“说起来,这世界有时真的很奇怪……”边拍着,她说,“有些人,或许一辈子都没留意过花儿开放,蝴蝶翩飞,雨后会有彩虹出现……他们只管向前看、向前看,不停地向前看……”
“不开心了?”他扣住她的手指。
“没什么,只是……想到了我爸妈。”她低下头,有些黯然地叹口气,终是忍不住,对着心爱的男孩说出长久积压着的心事,“是他们自己跑去国外,偏偏又不信任我和哥哥,时不时安排几个眼线来监督,呵,也真有他们的……有时候想起来,觉得哥哥被学校勒令退学,其中或许是因为对父母的反叛,再有,或许原因在于我。”
苏牧闻言一怔,静静听了下去。
“……小时候,总是和哥哥一起上学放学,爸妈几乎从来没有接送过我们。”她收起手机,一手抱膝盖,一手托着腮,“那时候,有坏孩子欺负我的话,哥哥总是二话不说冲上去就揍人,走在路上累了他就会背着我,风雨不改的……从那时起我就决定,以后不管怎样,若是哥哥愿意做的事我都会支持;若是哥哥不愿意做而又必须要做的事,那我就替他做。”
说着,她低头,淡淡抿起嘴,“所以我想,如果爸妈真的需要一个‘优秀’的孩子,那就由我来做吧。哥哥自小受不了约束……我不想见他不开心。”停了停,她有些迷茫地抬起脸,“可是,后来他在校时惹是生非,最终又被勒令退学———是否是出于对他过多的‘纵容’,才导致这样的?”
“不,”苏牧摇头,“方小竞自有判断能力,可能会受影响,但不会被左右。”
温和而坚定的答案,带来几分抚慰,她眸中渐渐燃起星光,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