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对不起你......”
“我都不知道,原来你还有表字。”她轻轻抽泣着,说着那些让她难受的话,“大户人家,或者家里专门请有老师的孩子,几乎都有表字,可你没有。我想......”
她一咬唇,委屈的样子,好象回到了那次同何柔谈话后的情景。
“我想你是家境一般,父母怕是也不懂太多,所以你才没有表字,可我从何柔嘴里听说你的表字的时候,好难过.....你竟连个名字也没有告诉我。我却天天欢喜着存钱,想给你做间商铺,想让你做些小生意,攒了钱娶我。”
他的额面挨着她的颈窝,听她说话,却没有抬头,“我不敢,我若说了表字,你便会知道我的身份,回去一查就会知道我已经结了婚,怎么会再理我?我一直以为自己不会上心,可你不理我的时候,我才知道我上了太多心,我根本不敢同你说实话.....”
“那也好过苦我这一辈子。”
孟有良后悔过,却没有想过要改,他认为自己这辈子一意孤行,不计后果的,就这么一件事,从未深刻检讨,检讨自己对她做的混帐事,“我太自私,若是回过头去,我还是那么自私,我拿得起,放不下.....”
苗秀雅轻叹一声,“云之.....”
“欸。”他听她喊她的表字,心里又是一阵泛酸。
这么多年,她从未如此亲近的喊过他,若不是那次她那次质问过他的身份,他一定会以为她从来都不知道他有表字。
现在才深刻的体会到,她是知道的,一直记在心里,从她的声音里他听出来,那是她记忆深处的名字。
此时的她,一定是放下了重重戒备,才会用这样的语气同他讲话。
曾经在青山马场的时候,她也经常骑着马在他身后追着喊,“有良,有良。”
她不是没有讨好过他。
她经常都在讨好他,以为他家世一般,总不敢把自己的家境说得太富有,她只想让他感觉到他们是相配的。
其实她那些小心思,他早就看出来了。
起初只觉得这女孩儿真是好玩,太逗了,时间越久,越是喜欢她那样追着他。
不想惹麻烦,便不让她怀孕。
后来怕她跑了嫁给别人,又改变初衷,恨不得她马上就怀个孩子。
到如今什么也没有......
就这样,半辈子过去了......
“这个表字,其实我是很喜欢的,我在想,你的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才会给你起这样的表字?你性子那么霸道强势,又不让人分毫,件件事情都要做到出色,云之?这样的表字该是适合那些淡泊名利,追求闲云野鹤般生活的人才对,可你......哎,我一直觉得你和这表字是不相配的,可后来一年年的看着你上位,你那性子,云涌风起时,也泰然处之,怎么会不配?”
“我是有多恨你呢?我恨得都不让你看孩子,我不想让你靠近,我怕你再打乱我的生活,我想平静,不想你再伤我,我是真的,一想到你,就疼,就恨......”
他听她这样说,便不停的说对不起她。
“我这样恨着你,却找一个一个和你表字同姓的人,她生了女儿,我生了儿子,我要求我的儿子跟她姓,其实是姓了你的表字......其实我经常在想,我这辈子,到底是恨你,还是爱你.......”
她抽泣的时候,肩膀轻轻抖动,有嘤嘤的哭声,他们都听得很真切。
只是他的后背僵硬发冷,埋在她颈窝处的额头移开,抬脸看着她已经哭花的脸,怔声问!“云!”
“云烨。”
她松开他,往后靠去,靠在椅枕上,抬起手臂来,抬在眼框上,偏过脸向外。
孟有良只是看着苗秀雅哭,静静的看着她哭。
“云烨是我的儿子?”
“嗯。”
“是我的?”
“嗯。”
“真的是我的?”
“嗯。”
“秀雅,你再不能骗我......”他伸手拉开她的手臂,又将她拉得坐起来。
躺椅的椅脚是半弧的木杖,人一拉起来,椅子便有些晃,他摁住晃动的椅子,看着眼前的女人,似要将她剖开看穿一样。
他是真的怕了她了啊,他看了她的眼睛这么几十年,硬是没分个真假。
“你不信就走,把那个本子填上名字去。”她把那本连个名字也没有离婚证塞进他的胸口,还有些堵气。
他看也没看一眼,就顺手把离婚证壳子扔在地上,当时若不拿张壳子扔过来,他是真出不了那口气,恨死她了,现在却,哎,终归是爱死了她。
可现在一想想,儿子三十多岁了,他才知道有这么个儿子的存在,心里那种不平衡,压都压不住,“为什么不肯告诉我?我,我有个儿子!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你说要带走!”
“我那是激将你,我是怕你打掉,你若不肯给我,我又怎么会带走?我就算带走,也是为了让你记着我,你问我要,我就会带着孩子过来跟你在一起,我就是想你不跟我断了,我哪会真抢。”
苗秀雅那时候也才十九岁,这辈子就爱过那么一个人,就恨过那么一个人,才一爱上,就已经恨上。
那样的过渡让她没有办法再信任爱情,信任男人,她只能信自己,她只恨得深一些,才会过得踏实些,半点情爱都不再敢去碰,更不敢去相信,“我那时候根本不信你!我后来也是不信你的!你把一个私生子带回孟家那样的军阀世家,更何况何家也不是小门脸的门第,那孩子去了孟家,还能有活路吗?一个儿子,在温家就够艰难了,更何况是在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