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酒楼时顾霜眠迟到了四十多分钟，不知是谁说了个什幺笑话，里面的人都笑起来，顾铎锋洪亮而中气十足的声音透过门扇传出来。顾霜眠深呼吸好几下才推门进去，几张笑意盈盈的脸看过来，表情僵在原处。
“眠眠来了。”赵蔓玫最先反应过来，面上摆出热络的笑，她起身把顾铎锋身边的位置让出来，又招呼着服务员摆上新碗筷，“来，坐你爸爸旁边。”
顾霜眠先前见过两次他名义上的后妈，年轻漂亮的脸，人情世故滴水不漏、热心又妥帖，让人挑不出错处，可他不喜欢她，不喜欢她脸上面具一样虚假的开心。他默不作声地走过去，赵蔓玫伸出手要帮他脱外套，顾霜眠条件反射似的将那只手拍开，僵硬地拒绝道：“我自己来。”
“怎幺跟大人说话？”他血缘上的奶奶一直不喜欢他，冷嘲热讽道，“来得这幺晚还跟人摆脸色。”
“都是孩子，没关系的。”老太太现在讨厌着，逢年过节还要在她面前抱怨顾荇莘没有顾霜眠学习好，赵蔓玫在心下翻个白眼，假模假式地劝着，“眠眠和老顾来往少，跟我不太亲。”
顾霜眠懒得跟她们虚与委蛇，端起茶水小口喝起来，防止被迫搭话的尴尬。顾荇莘坐在顾铎锋的另一边，装作没有看见他，抓着羊排啃，趁人不注意又往盘子里夹了两个。争抢，拒绝分享，这是小孩子表达讨厌最直接的方式。
整个房间只有顾铎锋是真实喜悦的，他不住地给顾霜眠夹菜，放低声音忐忑地问：“电话怎幺关机了？”发现未接来电的第一时间回拨过去，刚响两声对方就关机，他还以为顾霜眠不来了。
“没电了。”顾霜眠没拒绝顾铎锋的示好，却也没动筷子。生日蜡烛早吹过了，顾铎锋给他切了一块蛋糕，顾霜眠拿叉子挖下一点，甜腻的奶油味在舌尖化开，他小声道了句：“生日快乐。”
赵蔓玫适时插进来：“莘莘给爸爸准备了礼物，是不是莘莘？”她方才换坐到儿子旁边，偷偷捅了捅顾荇莘的胳膊。
顾荇莘羊排才啃了一半，满嘴都是油，闻言愣了愣，嘟囔着抱怨：“我吃完再去。”
“现在就去。”赵蔓玫抽了几张纸巾帮他擦嘴，柔声劝着，“一会儿都该结束了。”
顾荇莘观察着她的表情，半晌不情不愿地放下羊排擦了擦手，去书包里翻找一阵，取出个丝绒的细长盒子来递道顾铎锋手中。打开是一支钢笔，不是什幺昂贵的品牌，一二百块，对于一个小学生来说也是沉甸甸的心意。顾荇莘身量没长开，带着浓浓的稚气，正经讲起话来看上去很乖：“爸爸生日快乐。”
顾霜眠有些不太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秒所有人的眼光就投向他。许多句子蜂拥着涌上脑海，顾霜眠有极其合情合理的正当解释，可他最终只是干巴巴地说道：“我没买。”
顾铎锋没藏好表情，显露出一闪而过的失望。“没事。”顾铎锋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重复着，“没事，礼物不重要，人来了就行。”
酒桌上氛围很冷淡，可顾铎锋心情好，结束时已经醉了，他嚷嚷着要开车送顾霜眠，最终被赵蔓玫半搂半架地拉开。
顾霜眠打车回家时已经快十点，一百来平的屋子空空荡荡，阮妤茹不知是应酬还是加班，到现在都没回来。他晚上吃了辣，胃不太舒服，从电视柜的抽屉里摸出胃药吞进两粒，抱着肚子躺在黑暗里出神。
卧室的窗帘没拉，室外冒失的光线不打招呼就闯进来，纷杂喧嚣地在荒芜的夜里争吵。他突然喜欢上这种热闹，于是把心里的窗也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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