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年纪的引路宫女福了福身:“殿下,娘娘在等着您呢。”
裴月明发现,不管是引路宫人,还是路行来见洒扫太监宫人,抑或眼前的守门宫女,穿戴都非常素净,头上有簪子但是银的,连耳环都没带。
裴月明定了定神,跨进内殿,进,她目瞪口呆。
正殿设了供案蒲团,上首供奉着三清像,瓜果香茶,檀香袅袅,偌大的宫殿乍眼竟更像道观,穿戴素净的宫人垂首立在两侧,无声福身见礼。
三清像前蒲团上跪着个身淡素鹤氅婀娜女子,削肩素腰,颈若蝤蛴,简朴又宽大的道家袍服都掩不住她妙曼身姿,单单个垂首跪经的背影,便可窥倾城之色。
裴月明不禁屏住了呼吸。
那女子闻得脚步声,立即回过头来,欣喜露笑:“迟儿。”
柔若春风,笑教人眼前亮,岁月并没留下太多痕迹,这果然是段贵妃。
她说着就要起身,宫人立即上前轻扶,裴月明赶紧唤了声:“……母妃。”
“好孩子,”段贵妃握住她手,母子俩行至窗畔的榻前坐下。“今儿怎么晚了些?”
没有寻常宫妃的积威和架子,双清凌凌的眼眸细细打量裴月明,温柔似水,目光掩不住关切,显然段贵妃是很爱她孩子的。
“昨夜睡得迟,今早起晚了。”
段贵妃说她:“迟就迟了,只你晚间还是得早些睡下,不许多胡闹折腾,仔细亏了身体。”
听美人柔声说话,实在是种享受,可问题是,裴月明不能直都不主动说话。
段贵妃问了她日常起居如何,身边人的伺候可有纰漏,又嘱咐她不许恃着年轻糟蹋身体,还把王鉴叫进来,事无巨细都问过。
轮到裴月明说话了,她照着贵妃的话头也问了问起居,段贵妃笑:“我都多大的人,你只管放心。”
莞尔,慈爱替裴月明掖起垂在耳畔的丝散发。
话题被堵,继续不下去了,裴月明正想着说什么才合适,听贵妃问:“《汉书》读完了没有,师傅教到哪里了?”
“《汉书》读完了,刘师傅说课业已完成了。”
如果可以,裴月明真不想提崇馆,可是话都说到这份上,不提似乎不大合适,她偷偷瞄了眼王鉴,可惜王鉴站得远还背光,看不清眼神提示。
她只得干巴巴地说:“已不用去上书房了,……父皇下谕,让我去崇馆。”
段贵妃愣。
片刻后,她露出种很复杂的表情,骤不及防的裴月明都不知怎么形容这种表情。
她清晰看见,段贵妃柔美的面庞上流露出种莫名的怔忪,窘迫,继而转为种羞耻追悔。
没错,是羞耻和追悔,难堪极了,她似烫伤样倏松开手,半晌,又握回去:“……母妃还有些事,你先回去好不好?”
声线发涩,捏紧念珠,起得太急碰到茶盏,她连忙按住,勉强冲儿子笑笑,匆匆转身。
很仓惶,甚至有些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