懧寰知道淳浩天是一时气话,过了几天待父亲脸色好了几分便将人接了回来,将欧阳虞安置在淳家的宅子里,淳其铮此时才知道懧寰闹着要与一个叫沈奂的男人成亲,淳浩天不允,两人大闹一场,淳浩天心疾发作,这才没好几天,当下,其铮心狠狠一痛,既当不了恶人,也当不了孝子。
自从遇见欧阳虞,自己的人生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冯至瞧见这两人这样子终是不忍,从怀中取出厚厚的一叠信纸递到了淳其铮的面前,掩门而去,淳其铮接在手中,四肢百骸如遭电击,他不是不知道的。
他不是不知道,欧阳虞搬出紫阳宫后,每日会守在高大的银杏树旁边,默然而立,那排银杏正对着的是,紫阳宫正卧的书房。
他不是不知道,从小厨房端来的五花八门的菜肴是出自谁手。
他不是不知道,皇庙中那块小小的匾嗣是为谁而立。
若是两人未发生过先前的种种,淳其铮几乎要不枉君王的深情。
然而,欧阳虞还是那个欧阳虞。
他可以冷酷,可以无情,可以残忍杀害,却唯独不是深情。
温暖如春的内室,传来一阵几不可闻的歎息。
欧阳虞再次醒来的时候以为自己在地狱,然而背后温暖的毛皮褥子提醒着自己,自己还活着的事实,视线一转,扫到匍匐在案桌上打瞌睡的人,乌黑的鬓髮有一丝垂落了下来,嘴唇稳稳的合着,缓缓的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拢着光的侧脸的纤细而美丽,仿佛被镀上一层薄雾,聚在那里不肯离去,他不禁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身体的沉重感仍然没有消失,手肘也无法活动,刚想坐起,胸口一阵钝痛,甫又倒了下去。
冯至是将那箭头从中截断,取的箭身,伤口比起直接从后抽出,要小的多,但是伤了骨头,恐怕以后都无法行动自如。
窸窸窣窣的声音将刚睡着不久的人吵醒,欧阳虞抿了唇,心想这身体真是不争气了,懊恼的靠在床柱上直喘气,淳其铮揉着眼睛向这边走过来,将人按住,审视了一遍伤口,又从放在炉火上热着的药罐里,倒了碗闻着都觉得苦的汤递过来。
两人并无言语,落下一世沉默。
欧阳虞将碗端过来,皱了皱眉毛,低声道:「我自己来。」
那话,冷的像是冰锥子。
淳其铮守了三天三夜,等来的就是这幺一句话,想要质问,又自觉并无立场,一口气憋在喉咙里,气的脸颊红的能滴血,一把夺过药碗道:「那药也不喝罢了!你还以为你是在安稳的皇宫吗!」
欧阳虞误解他的意思,他睡得他吃的他用的,一分一厘都是他们拿苏的,欧阳虞忍不住想想: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了。缓慢的扶着床沿站起来,脚好像踩在棉花上,一下又摔了下去。
「你!」淳其铮几步过去,将人扶住,手刚握住男人的臂膀便被嫌恶似的推开。
欧阳虞目光深沉而内敛,一字一句道:「别碰我。」
淳其铮设想了欧阳虞醒来后,两人的一千种境遇,偏偏没有料到会是这样!
他几乎要将下唇咬穿了,眉毛纠作一团,当下就想破口大駡。
「我们这样,算什麽呢。」欧阳虞干哑着嗓子道,「其铮,不要靠近我了,否则我无法让你如愿以偿留在拿苏。」
欧阳虞做好了完全的打算。
淳其铮要一刀两断,要此生不见,要他死,都可以。
又唯独不是如今这样藕断丝连。
他们的关系始于他的暴虐,那幺就将以残忍的方式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