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轻笑了一声:“是朕高估了自己,也错估了你。”
“你我成婚已有六年,这六年没有一天不是在怨怼和讥讽中度过的,朕知道你讨厌朕,甚至是恨朕。”
赵知蘅抓紧了手下的锦被,她看向陆靖桓,却只能看见他冷硬的侧脸,仿佛一尊冰冷的雕塑,她忽然有些不想听陆靖桓继续说下去了。
“现在,朕打算放过你,也放过自己。”
陆靖桓神色一轻,这句盘桓在他心里许久的话,终于被他说了出来,原来……也没有那么难。
赵知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上……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靖桓站起身,背对着她:“朕以后不会再强迫于你,只当初见时的那个小阿蘅……”
陆靖桓面色一柔,仿佛想起了十五年前的那个春天,那个巧笑嫣然的小女孩,那颗怦然跳动的心,他最后一次想起这段回忆,光影散去,只剩一地狼狈。
“已经死了。”
赵知蘅浑身一震,她急急地想要挽回些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是,你是先帝亲封的太子妃,大陆朝的皇后,骤然废后会动摇国本,且朕也曾在母后床前发过誓,此生绝不废弃你,无论生死,这个位子上的人只能是你,”陆靖桓语气一转,似一把带着寒冰的刀扎进了赵知蘅的心里,锥心刺骨,“所以,不要去想那些不可能的人。”
赵知蘅脸色倏地变为惨白,嘴唇不住地颤抖着:“……皇上。”
不可能的人?他知道我和靖栩的事了吗?赐死?还是……圈禁?
“宫里的一切如常,你只需要好好待在这里,尽好你皇后的本分。”说罢,陆靖桓大步跨出朝阳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将她的后半生钉死在这腐烂的深宫里,千秋万代,她的名字、她的身份都只有一个——
陆靖桓的皇后。
赵知蘅跌坐在床上,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眼前这个人不是那个一直深爱着她、对她百依百顺的少年,而是高高在上、生杀予夺的帝王。
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赵知蘅捂着自己的头,她全部想起来了,在不慎落水撞伤的那一刻。
上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却又收走了她的部分记忆,带着残缺记忆的她和两兄弟重新纠缠在一起,这到底是她的福?还是她的祸?
陆靖桓从朝阳宫出来,释然一笑,仿佛解开了背负许久的禁锢,他和赵知蘅纠纠缠缠许多年,也许并不是真的有多爱她,而是舍不得放开那段唯一温暖过他的时光,只是他从来不肯正视这一点,久而久之,赵知蘅成了他心中最无法言说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