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先几句秀秀还听得清楚,到后面几句,却有些模模糊糊了,就好象夏夜里蚊子在耳边嗡嗡的叫一样,秀秀发觉,自己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就好象天要塌了,只剩一根柱子顶着,随时可能折断。
“你说什么,什么我爹,什么孝顺女,她又不认识我爹妈。”秀秀觉得嘴唇也在颤抖着,不过说出的话还很清楚。
“你说笑话了。”二根笑了起来:“你大姨怎么会不认识你爹妈。”
“我大姨?”秀秀愣了一下,她竭力让自己稳定下来,这中间好象有误会,她一定要搞清楚,她这会儿也不怕二根了,走上两步,问道:“你是说,胡姨?”
“是啊。”二根应着:“她不是你大姨吗?你妈的亲妹妹,怎么会不认识你爹妈呢?”
“不是。”秀秀叫了起来:“谁说她是我大姨的,我是在路上认识她的,我只是叫她胡姨。”
“啊?”这下轮到二根发愣了:“她不是你大姨?可她说是你大姨啊,你妈的亲妹妹,你不是叫她姨妈吗?”
“我是叫她胡姨,这只是礼貌。”秀秀快要哭出来了:“她怎么这样,那她那她----?”
她一时不知道要怎么说,大根开口了:“妹子,她真不是你姨?”见秀秀点头,他摸着脑袋:“那---那这是怎么回事?”
“她怎么会不是你姨呢?”二根却断然摇头:“你莫要来骗我们。”
“我真没骗你,我就是在路上认识她的,我身上有狐臭,她说这山里有个肖老医师,治狐臭特别灵,所以我跟着她来治病,说好今天就要回去的。”说到回去,秀秀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她这个时候真是恨不得能飞出来,要是不跟胡春秀下车,这会儿都到家里了,也应该吃过了饭,早坐在妈妈身边,靠着她亲亲热热的说话了。
“可她不是这么说的。”二根摇头:“她说她是你亲姨,说你家里条件不好,妈妈得了癌症,你爹又还出了车祸,你没办法,所以情愿嫁到我们山里来,只是多要点儿彩礼,她跟我们要了三万零九十九块的彩礼,我们可是一分钱都没少你的。”
“什么?”秀秀低叫一声,觉得一股血气直冲上脑顶,眼前猛然一黑。
秀秀醒过来的时候,有些儿迷糊,她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是那种老式的架子床,帐子到是新的,被子好象也是新的,就是房中的灯,那灯泡好象都是新的,可以看到灯泡底下清晰的一行字,但屋子有些旧,是农村的那种老式房子,没有楼板,横架着几个梁,上半截是土砖的墙面,有些地方还有洞。
秀秀恍惚的记忆中,好象是回到了外婆家,外婆家也是这个样子的,不过那已经是很小的时候了,读初中后外婆过世了,舅妈又跟妈妈吵了架,秀秀就再也没去过了。
这时脚步声响,比较乱,有些急,然后两个人出现在眼前,一个手里拿着湿毛巾,另一个端着一个碗。
呀,秀秀猛一下清醒过来,因为她认出了大根二根,所有的记忆也潮水般涌进脑中,她猛地跳起来,口中尖叫着,疯了一样往外跑,大根二根似乎给她吓住了,也没有拦她,秀秀跑到外屋,再拐进厅房,还好厅屋大门没关,灯都亮着,秀秀跑出去,跑过地坪,眼前就是黑蒙蒙的一片,脚下什么也看不见了,突然不知给什么绊了一下,秀秀一下跌倒在地。
秀秀还想爬起来,可看看眼前黑蒙蒙的一切,她陷入了无尽的绝望中,爬起来又怎么样,这样的大山里,怎么可能跑得出去,她哇的一声,痛哭起来:“妈,妈。”
声音远远的传了出去,凄厉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