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的融洽氛围消失得无影无踪,梁玉书被这清冷的气氛给折磨得不轻,一路上都在冥思苦想着说些什么来逗柳繁音开心,可越是想破脑袋,越是什么都想不出来,平日里的风流,倒像是在路上被大风给刮跑了似的。
到了誉王平日里起居的幽兰轩,见了誉王,果真如同梁玉书说得那般,誉王很是高兴,招招手,示意柳繁音坐到他的跟前来。
柳繁音顺从地坐过去,一副驯良的模样,时而出声同誉王说几句话,不过大多数时间,只是默默听着。
誉王赵临,和柳繁音,一眼看过去,就很容易觉得两人相像。
因为,二人都生了一双黑沉沉得放佛能将一切融化进去的眼睛。猛地一看,很容易把二人的关系联想为,父女。
所以誉王赵临第一次见到柳繁音时,哪怕当时她还只是个三岁的小娃娃,他望着那双跟自己无比相像的眼睛,突然产生了一种欢喜。
从此,柳繁音便成了誉王府最隐秘的贵客,王府里对她的身世来历闭口不提,却都得恭恭敬敬地称呼她一声“姑娘”。为了彰显对她的看重,誉王甚至准了她每次进入王府都经由正门。那是王府多少夫人小姐求都求不来的殊荣。
有些东西,多少人穷尽此生求而不得,又有多少人与生俱来唾手可得。
这世界,本就如此不公平。
誉王这些年年纪大了些,居然变得有些平易近人了,每次见了她,面上也有些抑制不住的欣喜,总爱拉着她的手,絮叨一些家常琐事,远远望过去,也是一幅父慈子孝的好图。
“繁音,你还是搬到王府来住吧。”誉王的那双乌黑眸子已有了些许浑浊的痕迹,额角新添了几道皱纹,笑起来倒也有了几分慈爱的模样,“我年纪大了,总是希望儿女们都在身边的。”
“多谢叔叔抬爱,”柳繁音仰起头,她的眼珠漆黑灵动,深邃得望不到底,就是这双眼睛,最得誉王的喜欢。誉王的话没有给她的表情带来多少波动,她的声音依旧淡漠,“繁音粗俗无状,还是在外面的好。”
誉王的眸光一黯,这样的话若搁在从前,他定会翻脸骂她不知好歹。可不知为何,年纪大了,心也软了许多。
最终,他也只是叹道:“繁音,你就这么恨我吗?”
柳繁音微微一笑,这次是真的在笑,她笑起来,据说是很像她的娘亲的。她道:“叔叔,我从未恨你。”
誉王望着她的笑脸,那是再熟悉不过的一张脸,跟着多年前另外一张笑靥如花的脸重叠在一起,一时让他有些恍惚。
许久,他才疲惫地挥了挥手,道:“罢了。”
柳繁音敛了笑意,起身施礼,誉王摆摆手,她便顺从地退下了。梁玉书见状,急急地跟了出来。
“繁音,你何必……”
“你不是我。”
梁玉书的话尚未说完,便被柳繁音冷冷地打断了,她的声线本就冷漠,现在更是带着彻骨的凉意,梁玉书讪讪地住了嘴,看着柳繁音径直走开,竟没有敢再追上去。
柳繁音走在这繁华的誉王府,遇见的下人们纷纷向她屈膝行礼,她视而不见地走过去,心中悲凉一片。
她第一次见到誉王,才三岁。
娘亲是个很清高孤傲的女子,誓死不肯让她见誉王,她那个时候那样小,隔了层层围来的兵士,她很努力地仰起头,入目便是一双深邃的黑眸。
所以娘亲总是说,她生来就如誉王赵临那般凉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