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眼见着一个秀美伶俐的小姑娘,满脸泪痕地跪倒在地上,一心一意只为唤回自家姑娘回归正途,内心不由得有些恻隐。
“你且起来。”正当众人看热闹看得兴起,就等面上不动声色其实气得早已快要晕死过去的杨丞相站出来主持大局时,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新娘子突然开了口,声音清冷无比,分明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在场所有的人都一字不落地听到。
小蝶一怔。
姑娘一向聪慧,这等场合,她便是开口为自己辩驳,众人也只会当她年轻单纯一时糊涂被浪子迷了心窍;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姑娘怎么会做?
可……姑娘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吗?
小蝶心跳如鼓,有些疑惑,更多的是失措。
可她怎能表现出来?她方才好不容易看到了梁公子因她而笑了,又怎会不好好把握这机会,让公子对自己另眼相待?
“姑娘若是执意如此,小蝶怎敢起来?”小蝶非但没有起身,反而伏地痛哭,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愈加惹人怜爱。
“蠢材。”柳繁音心内叹了一口气,这丫头跟了她这么多年,想要暗算她,居然用了这么低劣的手段,委实没有半点儿长进。
“小蝶,我自小待你如姐妹,你怎能为了外人如此对我?”柳繁音的语气突然松软了些,虽然声线依旧清冷,却也带了一丝悲伤,比起小蝶的嚎啕大哭,柳繁音这种平静里隐忍的悲痛却更加勾人些。
不就是演戏么?谁不会?柳繁音在盖头底下微微勾了勾唇角,她从接手百花楼和红袖轩这些年经了那么多事,世态沉浮看了太多,若想伪装,从中选出一二来便可。
小蝶明显是被柳繁音这突如其来的反应给吓怔住了——这,这根本不是她平日里所熟悉的姑娘啊!
梁玉书愣了一下,心内有一抹不好的预感划过。
“婚姻一事,原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纵然我年轻见识短,误信了杨公子,难道父亲母亲竟是有意毁了自家女儿的前程么?”柳繁音想了想,本想捏了嗓子亦学出一副哭腔出来,结果硬是学不出来,只好颤了颤嗓音,“小蝶,父亲母亲平日里待你不薄,你竟如此诋毁他们的声名!”
“再者,纵然杨公子年轻不懂事,丞相大人公平清正,难道会纵着他来哄骗清白人家的女儿?小蝶……”柳繁音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一副悲伤中带了一抹恨铁不成钢的腔调,“污蔑朝廷命官,小蝶,便是我再袒护你,也是袒护不过去的啊!”
这一席话,掷地有声,有理有据。
众人皆点头称赞。
若不是新娘子机敏,竟是被那小丫头给绕糊涂了。可见这些奴才果然是不能太纵着了,居然做出这等欺主的事来!
面色铁青的杨同徽,亦稍稍缓和了脸色。
自家这小兔崽子的眼光一向不咋地,但眼下看来,对选媳妇儿这件事儿上,还是挺有见地的。
第三十六章
柳繁音的一席话毕,便重新站定在原处不发一言,大红盖头遮着,众人也看不到新娘到底是何表情,脑补一下总觉得新娘此刻说不准便是泪流满面,纷纷慨叹——这新娘命苦,大婚当日,误了吉时,还被贴身丫鬟这般折辱,啧啧。
“梁小公子口口声声地在这边叫嚣说犬子夺了你的未婚妻,”场面已是对杨家有利,杨同徽作为家长,对于自家喜事被搅合气得心肺俱疼,此刻不发难还要待到何时?“公主殿下尊贵荣华,梁家亦是大家,结亲这般大事,难道没有婚书?再不济,也有凭物。梁小公子诸物皆无,便来满口污蔑,杨家有何脸面再在京城立足?明日,我杨某便去向陛下请辞,也好了了梁小公子心事!”
杨同徽这话说的忒重。
便是杨显,都未曾想过,自家老头儿堂堂一国丞相,居然因这事连辞官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
杨家今日喜事,来了许多朝中臣子来观礼,丞相此话一出,诸位大臣皆是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