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爬山?”狄初不敢置信,大过年的都来找虐么。
“山又不高,重点是拜佛。什么财神啊,送子观音啊,文曲星啊等等。”
“哎,停一下,”狄初说,“你好像很懂的样子?”
祁凌满脸“你才知道”的神色,老神在在地说:“年年我都来。”
狄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各路神仙:“你该不会年年都拜财神吧?”
“哦哟,你怎么知道?”祁凌说。
“就你这性取向,拜送子观音真的是为难菩萨,”狄初顿了顿,“你这成绩往文曲星面前一站,还没拜,我估计文曲星他老人家会先给你跪下。”
祁凌很不要脸地接茬:“所以只能年年叨扰财神爷,前几年一没恋爱,二有‘事业’。只想发财。”
狄初听这实诚的解说,倒是乐得连自己要拜哪路神仙都忘了。
祁凌的形容没有丝毫夸大,越靠近大佛寺,人流越拥挤。这时就算狄初和祁凌光明正大地手牵手,也没人在意。
狄初第五次被人踩了脚后跟,忍不住叹气:“我他妈鞋拔子都要被踩掉了。”
祁凌笑得耸肩:“宝贝儿,那你就更不适合去西藏了。”
“这跟去西藏有什么关系?”
“我有个朋友去年国庆到西藏玩,装什么文青要去洗涤心灵。洗没洗干净不知道,回来后唯一对我们的忠告就是多带几双鞋子上。”
“嗯?”
“跟你一样,鞋拔子都踩没了。”
狄初到底还是笑出声,想了想又摇摇头,此时自己与别人的情况一个乌鸦一个黑猪,半斤八两,没好意思笑别人。
等上了山,将近十二点,人果然多起来。前后左右都是黑漆漆的后脑勺,狄初被祁凌艰难地拉着去拜了各路神仙。
顺着山势往上走,很多地方的雪被高温香火给融化了。雪水淌过树枝,四周庙宇金碧辉煌,映得树叶也闪烁金光。
鼻间从硝烟味换为香火味,还有香钱在焚香池里化成灰烬的味道。
祁凌按惯例拜了财神,又牵着狄初从东边楼梯一路往下。经过文曲星殿,门口的空地上摆着数不清的莲花灯。大大小小的光烛连起一片火海,上空的雪花还没来得及落下便已融化。
莲花灯下压着签符,上面写着莘莘学子对未来一年学业精进的愿望。
祁凌见狄初看得入神,顺势把他推进文曲星殿。
“赶紧的!拜一拜!许愿金榜题名!”
狄初被这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戏码搞得发笑,还是认认真真转过身,对着文曲星,严肃而郑重地跪了下去。
狄初磕了三个头,一为温如水,二为祁迟,三为自己。
祁凌那丫的不算,刚刚已经帮他拜过财神爷。
跪下去的那一瞬间,狄初前所未有的虔诚。他不信教,光彩斑斓的科学世界总比极乐世界更精彩。
他甚至想起顺治十一年,广源寺里的住持大师曾说:佛主早就死了。
相当惊世骇俗。
佛主早就死了,他留下的只是一颗名为寄托的种子,任由这颗神奇的种子在他身后百年、千年的岁月里不断生根繁衍,开花结果。
现在狄初也开始寄托,向各路神仙寄托自己各种美好的夙愿。
若能,便是愿。若不能,便是缘。
狄初从文曲星殿出来的时候,还有点恍惚。他头一遭正视自己内心原来有如此强烈的家庭归属感,有如此强烈的保护欲。
想要保护每个人,温琼芳也好,祁凌也好,温如水也好。狄初许愿的时候才明白,他有许多想要的东西,其中最重要的还是家人。
祁凌陪着狄初往大佛宝殿对面的观景台上走,狄初有些沉默,祁凌理解。当年他拉着祁迟第一次来烧香拜佛的时候,有着相同的感受。
人不一定要信教,但人活着,一定要有信仰。
两人随人群挤到观景台,人民公园的大钟在十二点敲响。
整整十二下,钟声雄浑,悠远绵长。几乎整个县城都能听到。
人群开始欢呼,狄初的心情也跟着激荡起来。新一年在如此热闹的氛围里到来,体验感实属新鲜。
祁凌揽过他的肩膀,神秘地说:“再等会儿,有更壮观的景色。”
狄初挑眉,十分钟后,他明白了。
下意识睁大眼,惊呼从喉咙滑出,狄初的眼里,印着除夕盛况。
一片又一片的孔明灯从城市各个角落升起,它们在雪风中徐徐上升。先是零星几个,直到最后连成灯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