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们毕了业,相携回到路程的故乡,南方拿着路家划拨的第一笔资金筹备了路程专用的出版公司。而路程完全摒弃了外界的干扰,在那间舒适而安静的书房里默默耕耘着,令人目眩神迷的声誉也纷至沓来,推着他一步一步走得更远。
所有人的生活都曾经温平美好过,直至一切分崩离析,终被冠于那最最残忍的三个字——“想当年”。
第七章
顾修齐这场肺炎来势汹汹,热度最多白天里消停几个小时,入了夜立刻卷土重来。起初谁也没想到他会忽然病重,在送进地方上的小医院前,导演还允许他加紧拍完了所有属于他的戏份,不料进了病房后他一直烧得吓人,胸腔出现积液。一群人簇拥着把他匆匆送往省会哈尔滨,没病房还辗转托了路家帮忙,等真正安顿下来,病人已经神志不清了。
再怎么病得厉害,剧组也不能就这样闹哄哄地围在他病床前。况且还有个顾薇在,考虑到生病了不算是个正面消息,所以她很婉转地代顾修齐表达了感谢,建议大家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别弄得太过兴师动众。
这不是正面消息,自然也不是负面消息。比如知名导演、编剧之类的群体,他们就最应该知道顾修齐这场病,知道他是因为勤勉工作、尽职尽责才倒下的。这些事情都是顾薇在默默地做,照料病人主要就交给了南洲和特护病房里的护士们。看在孔雀那张脸的份儿上,来给他打吊针的姑娘下手都轻了不少,眼里还带着温柔似水的意思,顾薇觉得她什么也不需要担心了。
现代医学技术发达得很,区区大叶性肺炎只是看着吓人,退烧难,病愈后需要调养,但实在说不上多么危险。南洲既然千里迢迢跟来看孔雀,自然抱着一副温柔心肠守在他身边,夜里擦擦汗掖掖被角什么的,自得其乐。可顾修齐病得厉害了,潜意识里最记挂的那个名字就不知不觉念出来了,来来回回就那两个字,“祈衡”,“祈衡”,叫得南洲心里发凉,然后就发苦了。
上回在顾修齐家撞见吕洺的事情,事后虽然都解释清楚了,南洲也知道那是个误会,但南方的态度却有些晦涩不明。在两个得到南方首肯的追求者中,南洲原本就是私心偏向顾修齐的,至于究竟为什么,恐怕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有了吕洺事件这个契机,南方索性跟她明说了顾修齐曾有过一个意义非凡的同性恋人,虽然后来也约会过女孩子,但哪一个都比不过他记忆中的那个影子。
也许是天性里有些争强好胜的因子,也许是对顾修齐真的动了心,反正她一咬牙就这么跟着顾薇过来了。眼下坐在这漆黑且寂静的病房里,听着顾修齐昏昏沉沉地叫着别人的名字,南洲反倒生出了一种奇异的镇定——
她已经做过了最大的努力,结果顾修齐心里深埋着旧日的恋人,那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