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正西在这时已经明白了林彦的意思,临终的最后一套衣服,至少要体体面面。
“我上个月回来时还在想,等他出狱,一定给他买够穿的,他身材比例好,穿起来肯定是个帅老头儿。”
“水肿得太厉害了,我都不知道给他套上去,还好不好看。”
“家里连张他的单人照都没有,入狱时的一寸照太丑了,头发剃那么短。”
“…他就不能再跟我说句话么……临到头还这么随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林彦把衣服紧紧抓在怀里,一句一句地说着,眼泪不断地往下掉。
这是许嘉临出事以后,林彦第一次直接地表现出悲伤,他知道许嘉临是没有任何希望了,但他又是多么的不舍、不甘。
第十一天,医院方面来人询问是否要做捐献,林彦直接拒绝了。这是善事,但林彦不愿意去做这件善事。他只想让许嘉临安安稳稳地再活几天,最后完完整整地离开这个世界。捐给人还是地方?用来做什么?许嘉临的身体会被如何对待?林彦拒绝思考这些,别人的目光与评价,到了现在,已经不算什么了。
这天傍晚,贺毅与方西闵一起赶到了医院,林彦没有精力与他们寒暄,只是简单地打了招呼,就继续安静地坐着。而贺正西,因为有父母在的关系,他的心还是稍微地轻松了一些。他终究是个17岁的大男孩子,独立、要强这些东西,仍然需要时间缓慢历练。
许嘉临在ICU里无知无觉地睡到第十三天下午,生命提前走到了尽头,这时距离春节,只剩下十天。
林彦做好了所有关于后事的准备,他谢绝任何人的帮助,自己有条不紊地给许嘉临整理东西、收拾仪表,联系殡仪馆与墓地。但他不打算再布置灵堂了,因为许嘉临在这座城市里,并没有一个真正属于他的家,去陆驰的老房里做这种事,林彦认为是在给人添麻烦,也不吉利。
许嘉临这个人,稀里糊涂地活,匆匆忙忙地死,像个真正的人生过客。过去,他交朋友、找女人,混各种圈子,可谓热闹潇洒,如今落到这样的结局,不知该唏嘘还是感慨。
六年入狱生活,让许嘉临的社会关系变得十分单一,林彦直接省去了报丧这个流程,三天时间解决完所有的事情,他便跟贺正西一家回去了。下飞机的时候,林彦站在燕城干燥凛冽的风中,有种恍如昨日的感觉,只是这一次,溪城的监狱里,不会有人等他了。
除夕前两天,林彦的账户上突然收到一笔35万的现金转账,之后有个电话拨过来,说是刚知道许嘉临的事情,让林彦节哀顺变,这笔钱是给许嘉临的还款跟利息,让他收着。林彦回想许久,才记起来这是过去曾经跟许嘉临关系不错的那位络腮胡叔叔。他对络腮胡的大名不太有印象,因为许嘉临很喜欢用每个人的外貌特征去给他们命名,连带给林彦介绍,也只说这是你络腮胡叔叔。
35万?许嘉临兜里有几个钱,又能借出去几个钱,林彦是很清楚的。他留下5万,把剩下的钱重新还给了络腮胡。他不想替许嘉临占这份便宜,也没有精力再有多余的考虑。
回到燕城后,林彦时常感到又累又困,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床上睡觉度过,不跟人交流,甚至连饭都懒得去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