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作诗说“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颇有苦中作乐之趣。
慢慢忆起在某一个月圆之夜,也是和人对饮过。那人微醺,凑过来轻轻吻我嘴角,喃喃着我的名字。
——“寒真。”
我摇了摇头。这名字只是个谎言罢了。
中秋这天,任离与我饮酒。
“怎不回破空山见见师叔和后辈?”我笑问。
“三天前已拜会过了。”说完,他便径自又饮一杯。
与他认识这些年,我早已知道他疏离冷清的心性,也不多话。
“明天,是小慧忌日。”他忽然又开口。
我愣了愣,随即想起小慧是他从前凡间历练时早逝的结发妻子。
“没想到师兄成神君了也是这样重情。”
“每一年我都记得的。”
“师兄还有凡心?”
“只是记得过去的事情罢了。”
许多人都不会想到,冷口冷面的任离神君也会有一段情缘。
事情其实简单得很。既不是才子佳人也没有痴男怨女。不过是任离游历凡间的时候救下了一个险遭山贼非礼的少女,救人时因护着那女子不慎中了一刀。
少女为报恩,将他带回家中养伤。伤好后,便留在姑娘家里干些杂活。一来二去,两人渐渐生出了情愫,而姑娘父母见他虽不苟言笑,但言行甚为知礼,也喜欢这青年,便欢欢喜喜结了亲。
我曾想,以任离的品貌,能让他心动的人多半有着倾国之姿。后来拜访他家,第一眼见到小慧,有些吃惊——相貌只是清秀而已,然而眼神安详纯净,笑起来使人忘忧。而一向清冷的任离,望向她的眼神却总带着笑意与温情,与大家熟知的那个师兄判若两人。
过了快两年,任离孤身一人到我门派所在的送月山找到我。
“小慧病重了,劳你下山跟我看看。”
“你不也懂医术的么?”我诧异道。
“这病十分古怪,只有你这医仙能看。”
等我见小慧时,她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冷汗涔涔。我把了把脉,已是病入膏肓,药石罔效。我悄悄用法力看了看她的命数,又看了身后面色焦急关切的任离一眼,忽然明白了大半。
“我也治不好。”我站起身,叹了口气,“我只能医病,不能医命,这本是劫数。”
任离一言不发。
过了十天,小慧去世。任离只是在她坟前饮酒四十九个日夜,真正是醉死梦生。第五十天傍晚,他眼神忽然清明。
“不过是有形之人化入无形大荒,又有何悲?”
话音一落,便飘然远去,不知所踪。
又过了三年,我听说他已成为神君。
回忆前事,我给他斟了一杯酒。
“师兄你告诉我怎样才能度过情劫,怎样才能断掉七情六欲?”
他看了我一眼。“你要专心修炼了?”
“不是,只想求个心安。”
二
任离走的时候,我还是没忍住,问道:“他……怎么样了?”
“按门中的规矩,快到下山历练之时了罢。”
送走了他,我带着醉意,颓然倒在床上。恍惚间觉得身子轻飘,飞回了送月山去,还是那个整天在山里寻药草的泓师兄。
“你在找什么?”传来一个温润的少年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