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没有人住。
他往里走,门禁卡依然管用,防盗门的锁也没换,门上没贴乱七八糟的通知,想必有人仍在帮忙交各种费。只是推开门,扑入鼻中的是积年的灰尘味道,他伸手摸向墙壁,灯开了,刺得人微微眯眼。
屋里陈设没怎么变,只落了细密的灰,宽敞却空旷。
穆逸舟关上门,走了进去。
这是他读初高中的时候外公给买的,祖孙俩一起住,有保姆照顾。比起穆妈妈时常出入的那座别墅,于他而言,这里其实更有家的感觉。读大学的时候,他每次回来过年,也更喜欢和外公待在这里。
然而那个脾气严厉古怪,却也藏着几分慈爱的老人,终是不在了。
他没能见最后一面。
乃至于随后的几年,他都在国外挣扎,没能回来看看。
穆逸舟靠在墙上,隔着一座漂亮的花园,看到对面的楼里灯火璀璨。玻璃窗内客厅宽敞,一家人热闹围坐,孩子趴在窗户边,看底下有人迫不及待地放烟花。
热闹团圆的除夕夜,在他的印象里却大多是冷清的。爸爸不在,妈妈很忙,只剩他陪着外公。即使偶尔聚在一起,也只有父母吵架或冷战,平常儒雅谦和的穆知非总被气得脸色铁青,言辞锋利如刀。
宽敞的别墅里装扮得满目喜庆,却没什么温馨氛围。
现在听不到吵架了,也只剩他独自过节。
穆逸舟掏出手机,点了那个备注为“老穆”的电话,拨了过去。
几声响后,电话通了,传来穆知非低沉的声音,“喂,是逸舟啊。”
“嗯,过年好,爸。”
穆逸舟坐在落满灰尘的沙发,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女孩子的声音——
“爸爸你快过来看呀,妈妈做的这条鱼可香了,呀——不许抓这个——妈!弟弟他又乱抓菜,手都脏了。”
随后便是断续遥远的女人说话声,应该是他的新妻子。
在穆逸舟顺利出国、外公意外过世后,穆家爸妈维持了二十年、早已名存实亡的婚姻也走到了尽头。穆知非对外人儒雅随和,也挺有人缘,在操办了外公的丧事后,很快就组建了新的家庭,而穆妈妈田瑛……
手机那头,穆知非哄了女儿两句,接着打电话。
“回国了就好,一个人在外面忙,也没个消息。什么时候回来的?”
“去年回的。你那边都还好吧?”
“都好。你呢?”
“还行。”穆逸舟语气清冷。
大概是田瑛太过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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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势,而生活上形同入赘的穆知非又对这段婚姻极为懊悔排斥,连带着对儿子都感情复杂,父子俩的感情并不深。
小时候穆逸舟还试图努力表现,去讨父亲欢心,无数次的失望后也终于明白,那些小盼望、小心思,都是徒劳无功。以至于他读大学后,父子俩大概半年才会想起联系彼此。如今他已成年,穆知非也有了新家庭,心思都放在了娇妻继女身上。
——刚才他哄那女孩时,声音可是穆逸舟从未体会过的温柔。
电话里有一瞬沉默,穆逸舟眉头微拧,“外公……他的墓怎么走?”
穆知非报了个地址给他,说:“外公对你很好,那房子的物业电费我也没断,有空的时候,多回去看看他。”
“我知道。”穆逸舟垂眸,“替我跟阿姨问好吧。先挂了,你保重。”
掐掉电话,他仰头吁了口气,下楼去找吃的。
次日按照穆知非给的地址去给外公扫墓,在那边坐到傍晚才回市区。
这件大事完成后,穆逸舟在c城就无事可做了。
童溪已经回老家过年,高中时的好友在他消沉的这两年间都断了联系。而至于妈妈田瑛,穆逸舟去过监狱附近,最终没能说服自己走进去——倒不是探监这件事本身,而是为母子间的隔阂和数年前横生的芥蒂。
穆逸舟能不介意田瑛对他的忽视、对家庭的冷淡。
但关于外公的事像是根毒刺扎在心上,他还没法原谅。
除夕夜残存的洋洋喜气过去后,过年的氛围就稍微淡了点,阖家出游、朋友聚餐、商家促销,春节假期的威力显现出来,附近的商业街上格外热闹。
穆逸舟不感兴趣,闲时翻看手机。
童溪的朋友圈挺活跃,发了好几条在老家的,显然是跟爷爷奶奶过年很高兴。而微博在除夕夜那晚发祝福后,就没了动静。
往前翻,是那条在j城发的。
“好漂亮的木雕,可惜质量好的都很贵t^t”
简单的文字下面是精挑细选的照片,每一张都很漂亮,穆逸舟甚至都记得那是她在哪里拍的。最后的那张不是木雕,而是一排糖人,灯光昏黄的小吃街,青石低矮的台阶,简单的桌架上插着一排糖人儿,模糊的背景里,能看到老人低头摆弄的姿态和腾腾的热气。
那个夜晚温度很低,他却丝毫没觉得冷。
穆逸舟靠窗坐着,回味她轻声细语地给他科普j城的非遗,想起她兴致勃勃地研究糖人。
夜风吹动发梢,她的唇边有浅浅的笑意,笑着看过来时双眸清澈潋滟。
那晚的夜色温柔又动人。
她喜欢充满童趣的小玩意,更喜欢这些工艺精湛的木雕。
心事都写在眼睛里,他看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