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感觉一股黏黏的热流顺着眉心下滑时,她也只是用手随意抹了抹,失魂落魄地说:“娇娇,平川他没事对不对?他很好对不对?”
吴娇怔然地看着她满脸的血迹,却是一句安抚的话也说不出口。
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陆翠萍下意识地抬头,好巧不巧就看到几个大人正用竹席包住一个瘦小的身体抬着走。
陆翠萍意识到了那是什么,她一把将吴娇推开,不管不顾扑了过去。
当看清躺在竹席上的人正是儿子平川时,她死死地攥住竹席边缘,发出悲怆的一声惨叫:“平川——”
整个大地好像也被震动。
平川死了,浑浊的河水无情地结束了他七岁的生命。
由于长久的缺乏营养,他瘦得跟个猴子似的,清秀的一张小脸现在惨白如纸,再也不能对她笑,再也不会对她说:“妈妈你太辛苦了,你要多吃肉。”
陆翠萍泣不成声,紧紧抱着平川没有温度的身体任谁也不能把他们分开。
吴娇蹲下来劝她:“三嫂,人死不能复生,你要坚强。虽然平川他……可你还有阿珂。你要是倒下了,阿珂她怎么办?”
陆翠萍眼睛里死灰复燃,她缓缓转动头部,对着吴娇无声地流泪,语不成句,“都……都是我的错,要不是……不是我没有好好看着平川,他……他就不会死……”
吴娇见她哭自己也忍不住落泪,抽噎着,“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太自责了。”
如果要怪那就怪平川的婶婶好了,她明明答应了要帮陆翠萍照看平川,可是转身就去别人家里打牌把这事给忘了。
平川少不更事,他一个人偷偷跑出来寻找陆翠萍,却一不小心踏进了河里被卷入漩涡,还没挣扎几下就死了……
陆翠萍一个劲地摇头,泪水混着鲜血源源不断地往下淌,让她看上去像个厉鬼。
有人要来拉她的手,苦口婆心地说:“三嫂,平川的尸体不能进屋,我们得把他抬到后山去,不然时间长了不吉利。”
陆翠萍以为那人要来跟她抢平川,情急之下她一张嘴咬住了那人的手臂。
那人吃疼,不得不放手。
陆翠萍将瘦瘦小小的平川护在怀里,试图用自己滚烫的身体将他捂热。
但显然这些都是徒劳。
日头越来越猛,波光粼粼的水面将日光反射过来。陆翠萍眯了眯眼,再要睁开时,却发现视线渐渐模糊不清了。
头痛欲裂。
可心头更痛。
她可以什么也不在乎,只要平川能睁开眼跟她说句话,然而一切事与愿违。
长时间的暴晒下终于让平川的身体热了起来,陆翠萍心下一喜,抱着他要站起来时,突然两腿一软再次摔倒。
平川僵硬的身体从她手中脱落。
陆翠萍花容失色,手忙脚乱地爬过去将他抱在怀里,轻声问他:“平川,疼不疼?”
问题抛出去很久得不到回应,陆翠萍着急了,狠狠晃动他的身体,拔高声线:“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妈妈问你话你怎么不答?再不说我要打你了!”
可不管她怎么哭喊怎么恐吓,平川始终是无声无息地闭着眼。
陆翠萍在心力交瘁之下晕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时,大家都说她疯了。
她常常一个人跑到河边一坐就是一整天,怀里抱着块木头,轻声细语地哄:“平川,你怎么都不说话?跟妈妈说句话好不好?”
木头就是木头,怎么可能回应她?
陆翠萍不知疲倦,一遍遍抚摸着,手心被木屑扎出血也满不在乎。
直到夕阳西下,陆翠萍还是一动不动。
有人悄悄靠近,她浑然不觉。
“妈?”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在她身侧跪下。
陆翠萍慢动作地回过头来,见了她,皱了皱眉,“阿珂,你怎么还不去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