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王老先生临走那日,又细细叮嘱了几个孩子。其间他最是喜欢姜沅,私下里单独同她道:“我与你们相处的这些时日,走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虽不知是什么原因,却能感觉到你总在担心忧虑诸多未竟之事。你考试的那篇文章我已阅过,却是不错,若不是字迹仓促些,就是荣登榜首也说得过去。只慧极必伤。一个人即便再有才华抱负,也是难以越过时运二字。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是有的事终究是强求不来,不如早日放下,也好早获解脱,不必再这般累了。”
这番的情真意切,字字句句皆是在为她考虑。姜沅听后,眼眶都泛了红,极力强忍着方才没有哭出来。她盈盈一拜,道了是。
自姜沅重生,这些话已是第三次听闻了。第一次是金觉寺若水上人,第二次是北瑶名士乔公,第三次便是大儒王荞老先生。
这三人可堪称是全天下最有大智之人,却均是不约而同地对她说了这番话。
强求无益。
难道她真的改变不了什么吗?
他们皆让她放下,顺遂天意。可她如何能放得下,难道要她再一次眼睁睁看着父兄娘亲死于奸人之手、她阿兄姜景逃亡于北燕永不得归来?
她放不下。
王荞老先生走后,无人授课,日子一度闲散下来。姜景时常不在府中,又不像以前在一起温书,纵是陈栀有意和他接触也不得法,只得安分起来,没再听百灵那边传来什么消息。
却说姜家两位姑娘榜上有名,又得了宫中贵人垂怜,一时炙手可热,越多的命妇打着做客的名义来瞧看她们。不过虽说府中有两位姑娘,但一个是户部尚书姜斯嫡女,另一个只是寄人篱下的表小姐,所以主要还是前一个,后一个只是捎带。
一来二去别说是姜沅,就是陈氏也烦了。家中积着一堆事要处理,每日递帖子来访的人却络绎不绝。陈氏同姜沅陈栀商量了下,先送她们去郊外的庄子上,一是避避风头,二是避避暑气,等九月正式入族学时再接回来。
陈栀是有些不愿意的。她这样的身份若是寻到更好的人家本是不容易,自然一个机会也不愿意放过,但是姜沅已欣然允诺下,陈栀不好再说什么,只得依了。
陈氏将她们避暑需要的物资好好打点了一番,除了各自的丫鬟都带上外,还又派了两个得力的婆子跟着,好在外帮着照料一下。
沁芳苑和栖霞轩都忙碌起来,上上下下均为两位姑娘的出行准备着。姜沅也在自己屋中挑选要带去的衣着首饰、经籍典册、风物志异还有路上备着解闷的新出的话本子。正当时有在前院当值的小厮来报,原是王衍寄了信来,因着他还不知道王荞老先生已经搬到郊外去了,所以还是送来了姜家。其中另附了三封信笺,分别是给姜允姜景,还有姜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