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老板在南朝算高个子,却还是比他矮半头。听闻此言,又撩起乌黑的眼睫看他,得半仰着头才能跟他直视,眼里带着心虚的笑意:“你猜?”
陈兰猗好像从来都不太会撒谎,每次被人问住,就只会反问,或者沉默,极好被看穿。但是萧陟被他眼里的笑意攫走了全部心神,完全没有多想。
其实之前萧陟也问过他七哥,“南朝皇帝有五个成年了的儿子,为何我们只见过四个?”
“哦,你说六皇子?听说是个戏子生的,登不上台面,又是个喜好玩乐没甚出息的,南朝皇帝似乎不愿看见他。”
他便没再关心那个不务正业的六皇子,只是觉得这位兰老板、啊不,是陈行之,可真是个会玩儿之人。
陈行之带着他下馆子、逛书斋、逛当铺、逛古玩店,他似乎样样都精通,什么都说得出一二三四。
这是个真正的聪明人,通透灵巧,不像他,粗笨地像块石头,只会打仗。
两人到处玩乐,却是没再进过戏园。
萧陟奇怪,问道:“你怎么不带我去听戏?”
陈行之当时怎么说的?修眉一挑,眼神里的小钩子又伸出来了,带出毫不掩饰的傲气:“你听过我唱的就够了,他们唱的哪儿有我好?”
萧陟没听过别人唱戏,却深以为然地点头。还有谁能同时演柔水一般的美人和利刃一般的好汉?
他还惦念着虞姬,就一直想看陈行之平日里哪里还像女人,但惜除了特别漂亮这一点,再无其他了。
陈行之甚至比其他南朝男子更率性,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高兴了放声大笑,不高兴了可能会破口大骂,路见不平事还会拔刀相助,当真是个清风朗月般的男子。
他身手不错,打起来从不吃亏,只有一次对方人多,陈行之让人打到胳膊,萧陟立即跳过去,差点把那人的腿废了。
陈行之按住他冲动的手,冷声对那几人说:“皇城脚下亦有王法,我不动你们。”然后将几人扭着送了官。
被他救下的少女红着楚楚可怜的一张脸说:“大恩难报,愿……”被一旁的萧陟瞪着眼吓得,硬把后半句吞进肚里。
只有一点,陈行之似乎比一般男子怕疼,也更容易脸红。
一日两人在酒楼吃菜,店小二脚下一滑,半碗热粥尽数泼到陈行之肩后,疼得他当即哑声喊了一下,缩着肩膀趴在桌上,疼得浑身打颤。
萧陟这样的人,什么外伤没见过,却被这半碗热粥吓破了胆,当即冲过去扒开他衣领,莹白无暇的半个肩膀被烫得通红。也不知这粥是怎么熬的,竟然那么烫,衣服被扒开时已经起了一片小水泡。
这种黏稠的热东西落人皮肤上最要命,萧陟一边小心地拿袖子给陈行之擦拭,一边大喝着让人拿凉水和烫伤药过来,那股凶赫劲儿,把店家吓得差点儿从楼梯上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