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看不出师尊此刻喜怒,当然,她也不曾见过师尊大怒大吼的模样,只隐约觉得……师尊的侧颜,冷若寒霜,连眉宇,都淡淡蹙着。
「师尊没生气,救人一命,何来责备之理。」
「可是……」翎花很认真盯着师尊瞧。所以……皱眉不是在生气?那又是为何?难道,气她向雷行云吠的那一句--
是,我就是爱上师尊,不行吗?!
这句话,如何狡辩?每个字皆是属实,既非戏言,又非气话,她无法假装自己口误。
她心虚低头,随师尊回至舍厅,一路上内心忐忑,师尊倒显悠然,眉心皱痕略淡,恢复一派清辉神情,桌上燃烛的火光,照耀他面容,淡淡暖橘色,很是好看。
「师尊忽略了,翎花已是个大姑娘,这村里,没什么年岁相仿的合适少年郎,那男子似乎有意于你,若翎花也愿意,随他下山去--」他落坐斟茶,眸光随茶液荡漾,杯底的波澜汹涌。
「翎花不愿意,我不过看他受伤,带他回来治疗,他伤一好就走,我根本不认识他,为何要随陌生人下山?!我只要在师尊身边就好!」
「……」真想提醒提醒她,当年,她也是随便被他这个「陌生人」给拐走了。
「师尊是听见翎花说……爱上师尊了,所以,要赶翎花走吗?翎花再也不会那样说了!永远都不说!」翎花咚地跪下,双手绞紧他衣摆,生怕手一松,便无法留在他身边。
「师尊不适合你,他那样的男孩,才是你该倾心恋慕之人。」他伸手,轻触抵在膝前的丫头黑发,宛若安抚一只害怕低鸣的幼猫。
「我不!师尊说过,要与翎花作伴,要我们两人都不再孤独,这与适不适合何关?师尊不许翎花喜欢你,翎花再也不存非分之想!翎花发誓,一辈子当个乖徒儿,师尊……」她眼底浮现泪光。
「我曾经,确实那般想过,可是,终究太短暂了。」他浅叹。
之于他而言,她的一生,不过一瞬。
她何时长得如此之快?
总觉得,昨日还是个黄毛小丫头,转眼间,竟已蜕变成亭亭玉立的姑娘家,再过不了多久,她发染雪白,脸添风霜,驼了身,顿了步,等待死亡。
而他,依旧……孤独。
她,不会成为他永远的伴,即便她想,她也做不到。
养着她,以为能减缓寂寞,却未料,看她一日日长大,才知道,待分离之日来临,寂寞竟堆栈倍増。
与其如此,不如趁此机缘,让她早些离去,去过正常人该有的生活,成家立业,生儿育女,平平淡淡地与某一个人,相守一生。
名唤雷行云的那人,他一眼瞧得明白,品性颇佳,有些富家子脾性,可人是善良的,最重要的是,他喜欢翎花,已为她动了心。
「师尊,求你别不要翎花……翎花不想离开师尊……」
他没有回答,静默得宛如一尊俊美石雕,半字也不说,不应允,不否决,尔后,缓缓起身,将枕靠膝上的她抛下,入了房,关上门扉。
翎花好害怕,她怕改变,怕现今拥有的,会瞬间破灭。
可是心中好不安,像涟漪,逐渐扩散开来,此刻的她还不知道,那一天,来得如此之快,措手不及……
「你真要把我送走?你师尊明明说我留下无妨呀!」雷行云乍闻翎花让他改往邻人家养伤,当然不愿乖乖听话,第一个反应是挑眉,接下来,便是神情挑衅。
「你可以留在村子里,直到伤愈离开,但不能住这儿。」
师尊反常要她跟随雷行云下山,姑且不论师尊何以下此决定,起码是雷行云的出现所致,翎花单纯地想,只要雷行云离开,一切便能恢复如常。
她不懂师尊口中说的「太短暂」是何意,她只知道,自己还想一直一直一直陪伴师尊,赶也赶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