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花眼里「一个负气离家,身怀巨款,睡破庙也无怨无尤,疑似武功高强,走上几里路也面不红气不喘,实际上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需要她好好扞卫保护」的师尊,没让女子讨着便宜,她攻他守,她进他退,下一瞬间,加倍反扑,原原本本回敬她数招,凝满黑息的双掌可不见怜香惜玉。
两人由半空中战至地面,纱剑砍破整片竹栅,黑雾击碎植满山菜的园子,前院凹陷一个大窟窿,连屋舍也无法幸免于难,崩毁大半。
那是师尊的房,居然被如此破坏,翎花急坏了,想奔去阻止,两人已战至另一端,将一棚花期正至的紫藤打得尽毁,淡紫色藤瓣漫天飞散,残了一地花泪。
她最爱的紫藤--
一黑一白的缠斗,仍不休止,继藤棚之后,竹亭成为下一个毁灭处。
翎花想惨叫,想叫他们别打了,可她最想做的,却是大声提问--为何村内发生如此巨大騒动,竟没有半个村民过来帮忙?!
别说是帮忙,看个热闹总该有吧?!再怎么样,也不该是如此安静--翎花分心想着,却见厮杀的两人越打越往村中央去,所经之地,树木连根拔起,飞沙走石,轰隆声不绝于耳,强劲风势让翎花站不稳脚步,更吞没了她阻止他们的喊叫声。
「师尊!你们快住手!不可以往那边去!高爷爷他们--还有杨伯伯、王大婶一家……」她声音根本传不到两人耳里去。
村民们有危险了!
翎花连滚带爬,努力在劲风间奔走,希望赶在两人之前,能警告村民快逃。
可是,太迟了。
她眼睁睁看见,纱剑的剑气,划过高爷爷背脊!
血花飞溅,身躯断离,死前凄厉哀号--什么也没有。
高爷爷受剑气所弑,尸首分离,却不见血腥,只化为灰雾,烟消云散,而散去之前,他一如往常,抽着烟草,拈胡呵笑,对于师尊与女子造成的争斗,全然无觉。
接下来几名村人的情况亦然。
那是诡异无比的景况,半空中,两人激烈对战,而脚下村民依旧勤于农耕,作息正常……
「翎花呀,这些包子你带回去,与厉先生一块吃。」王大婶笑容可掬,遭受师尊掌息余威波及,击碎天灵盖,直至消散前,手中那袋热包子仍往翎花面前推。
「来唷,今天有鲜采野菇--」爽朗的谭家大哥,下一瞬间,胸口被掏了空,他脸上没有痛楚,依旧吆喝,慢慢化为烟灰。
再傻,也该知道不对劲。
平日里,村中无大事,谈论的净是柴米油盐,于是也不觉得天天见惯的日常有何不对,然而今时今日,那一丁点违和,扩大到一清二楚。
这村子,有问题。雷行云的声嗓,乍然重现。
她生活了八年,邻人个个慈蔼善良,对她照顾有加,说是看着她长大也不为过,可那些……是假的?
如同女子劈裂的湛蓝苍穹,明明村内风和日丽,天朗气清,可裂缝之外的那一片天,却阴雨绵绵,黑浪掀天。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翎花呆望裂缝内外两处天空,发不出声,只剩双唇蠕着低语。
「瘟神夭厉。」凌空女子启了口,嗓虽嫩,却清冷淡漠,「何苦冥顽抵抗,速速束手就擒,随我回归受审。」
……瘟、瘟神夭厉?
翎花怔怔抬头。她听见了什么?那女子,唤的可是师尊?
师尊并未纠正或否认,他微微敛眸,敛不去眼底深沉杀意,薄唇轻抿,勾勒一抹冷笑,发丝与黑雾交错飞舞,曳过他冰冷面颊。
「我没想到,你会藏身幻境中,藉以隐匿踪影。」